“迷宮和虛位之間,必有連接,隻是肉眼難見而已。
”長天目放金光,將這裡的地形一寸一寸鐫在腦海中,不放過任何細節,“他想在這裡挖出虛位,就一定會造成迷宮和被複刻的現實之間,有輕微的不同。
”
“那裡,就是虛位隱藏之處。
”
他轉頭問羅欣榆:“你可有印象?
”
迷宮和現實之間的不同?
羅欣榆茫然搖頭:“沒有,好像回廊在現實裡就是這樣子的。
”
“一定會有不同,哪怕是極細微。
”
這是個“冂”字型的廊道,地闆是漂亮的老式瓷磚鋪就,每四塊磚就鋪出一個繁複的花紋。
寧小閑低頭細細辨認,發現每個花紋看起來都一樣,若真要說有甚不同,那就是時光終歸在磚面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有些磚面上有輕微的裂痕,有的釉面被擦壞了。
除此之外,門廊的扶手、地闆都有維修過的痕跡。
她想了想,取出獠牙順著地縫一匕刺入,整塊木闆都被撬飛起來。
底下是暗沉沉的泥灰,沒望見其他空間的影子。
又過了幾個呼吸,木闆重新長了回去,地面又變作了最初始的模樣。
這個空間已被固化下來,除了闖入者,一切都會回到最初的設置。
他們分頭在幾個房間中尋找,牆面、地闆、家具後頭……她甚至暴力拆解了幾件沙發,卻都沒有找到所謂的“虛位”的入口。
幕後人將自己隱藏得很好。
然而她堅信長天的判斷,他既說了這裡與現實世界有異,那麽其中一定有玄機,隻不過暫未窺破而已。
他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這座洋樓必定陌生,想要尋出蛛絲馬跡,非她不可。
那麽從頭開始推算起,每一個牆面上都有白門,訊息就是這麽多了。
……白門?
羅欣榆有些沮喪,正要說話,長天已沉聲道:“閉嘴。
”他一眼看出寧小閑若有所思。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突然道:“這裡有幾扇門?
”
這是個“冂”字形的回廊,頭兩個轉折面都有三扇門,通往三個房間,隻有最後一面牆比較特殊,隻有兩扇門。
所以一共是:
“八扇。
”
寧小閑哼了一聲,舉步往回廊深處走去,小皮鞋在木地闆上踩出了清脆的回響,接著在最後一面牆前停了下來。
然後,她伸手敲了敲牆面。
篤、篤、篤。
這是牆,不是門,所以自然得不到半點回應。
不過她秀眉一揚,提聲道:“我知道你在裡面,自己開門,否則等我們動手可就不好看了。
”
白牆沉默,房間裡也靜悄悄地。
這是對方不信邪,要他們自己動手了。
寧小閑偏頭看了看長天,讓開位置。
後者會意,走上前來站定。
羅欣榆就看見他手裡不知何時握著一支毛筆。
毛筆的筆身閃著金色毫光,仔細看去,似有細小符文似鏤而非鏤,竟然順著筆身緩緩流轉。
他運起神力,柔軟的白色毫尖即凝出一點金光,起初柔和,後來越發耀眼,連寧小閑都覺不能直視。
直到此時,他才舉手在牆上書寫了一個大字:
“門”。
這個字寫得很大,幾乎和真門等高等寬。
羅欣榆當然認得它的字義,起先還以為這是小篆,可是中間雙扇很大,幾乎與整個字的上下頂齊,看起來古樸得近乎有些兒拙劣了,可偏偏又透出蒼涼洪荒之意。
站在長天身邊的寧小閑卻知道,這是甲骨文。
最初出現在華夏天地間的第一種成系統的文字,標志著人類擺脫蒙昧,從此大統流傳有序、文明得以繼承,也因此又引出天地交感、鬼神夜泣的文字,就是甲骨文。
它最重要的標識之一,就是擬形聚態,收天下萬物之真形於己身。
長天將神筆收好,在這個金光閃閃的“門”字雙扇上順手一推。
“嗤”啦啦一陣聲響,猶如布料被撕扯。
這扇大“門”居然被他推得向內洞開,露出了隱在裡面的全新空間!
羅欣榆瞠目結舌:“這是……馬良的神筆?
”畫物而成真,這不是神話裡才有的神奇力量麽?
“類似吧。
”寧小閑聳了聳肩,跟在長天身後走進了門內。
長天方才拿出來的,自然是“驚風雨”神筆,天道賜予它言力成真的本事,現在裡面又住進另一個房客黑魘鏡靈,這支神筆的能力可不僅僅用來殺人,用來打破開時空之間的連接一樣好用。
這裡面是個寬敞的套房,外間是會客廳,裡間才是臥室。
此時就有個男子坐在外間的沙發上,正對著電視,見到兩人當即伸手鼓了三下掌:“厲害,你們還是第一批墈破迷宮的人。
”
他穿著得體,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
最重要的是,寧小閑從他身上感受到的氣息十分特別,竟不似完全的凡人。
既然到了這裡,也不虞他走脫了,她抱臂笑道:“一切從實招來,或可免你一死。
”
“小姑娘好大的膽子。
”這人緩緩道,“我姓舒。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
”
寧小閑凝視他半晌,微笑道:“你不是凡人。
”她面上露出笑容,心中卻暗暗吃驚,不為別的,隻因這個人、這張臉,在媒體上時常可見。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和玄門會有關聯。
這麽一個對普通人來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居然悄悄來到肇東縣,呆在一個嘈雜的麻將館樓上。
舒先生笑道:“很多人都這樣說過我。
”這種恭維話,他早就聽膩了。
“不,我說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寧小閑懶洋洋道,“你不是凡人,你是個修仙者,唔,比較另類那種。
再說你本人比照片看起來要老得多。
”
“你知道?
”舒先生這才微露訝色,並且注意到這個小姑娘對他的態度實是出奇的平和,絕無平民見到他的那種怯懦、卑微和討好。
她雖然笑得很甜,眼裡卻有隱藏得很好的淡漠和不屑。
他識人的眼光向來很好,這回也絕不會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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