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三百年前參與海公城行動的老人,對當年事了解甚多,恐怕也走漏了聖骸之事。
如果巴蛇也來攪局,那可就麻煩了。
”
黑衣人首領悚然動容。
他怎麽忘了這一茬!
神王遺骸約莫在三百年前被莫名放進天雷絕獄,那裡連修為高絕的修仙者都不敢靠近,更不用說這些留在大陸上刺探敵情的蠻人秘探了,所以他們的打算,隻能是等蠻族重臨之後,再去取出來。
可是賀命甲要是將這線索也說給撼天神君知曉,巴蛇可是上古神獸,原本就能在天雷絕獄穿梭自如,他若是早一步將神王聖骸取走,那該如何是好?
這廂,瘦子卻閉起了眼,似在仔細感知。
好一會兒,他面上露出奇異之色:“聖骸果然已經不在天雷絕獄了。
”
黑衣人首領大驚,脫口而出:“什麽!
”隨即反應過來,一下跪倒在地,額上都滲出冷汗,“屬下該死,不應懷疑聖主判斷,請責罰!
”
瘦子瞥他一眼:“記著罷,容後再算。
”
黑衣人首領小心翼翼道:“莫不是真被巴蛇取走了?
”若真如此,聖主得震怒成何等模樣?
瘦子少見地猶豫一下:“不好說,我與聖骸之間的感應,已經中斷。
”
饒是黑衣人首領一向沉穩,這時也是一臉愕然:“怎會,怎會如此!
”聖主和聖骸之間的天然感應,哪怕是天雷也無法阻隔。
撼天神君用了什麽辦法,才能切斷這一層牢不可破的感應?
“巴蛇此時何在?
”
黑衣人微微低頭:“他自四方天城事變之後,始終深居簡出。
戰盟與其他宗派大大小小的糾葛,他都未出面。
戰盟中有閣老會,專門處理形形色色的矛盾與紛爭。
”
“戰盟運行良好?
”瘦子輕嗤一聲,“恐怕沒那麽簡單。
”
黑衣人首領立刻道;“聖主料事如神,不,是料事勝神!
戰盟成立之後勢力急劇膨脹,與盟外宗派的罅隙漸深,甚至不需要我們從中挑引,就已經爆發過十餘場大戰。
”
瘦子冷冷道:“巴蛇想兵不刃血穩坐南贍部洲頭把交椅,哪有那般簡單?
”如這樣橫跨大陸的強大組織,天然就具有向外擴張的本性,無論巴蛇本人意願如何,它一定會不斷向外膨脹,將越來越多宗派、勢力卷入其中。
“這些麻煩,戰盟可是都擺平了?
”
“擺平了大半。
”黑衣人首領道,“戰盟的態度強硬,有哪個小宗小派不服都是直接打服了再說。
不這這一招對上西夜等強宗卻不好使,現在未加入戰盟的餘下幾個強宗,都在互相通氣,有意勾聯。
”
要對抗戰盟這樣的龐然大物,單打獨鬥的下場堪憂,所以這些宗派為了自保起見,必然再拉攏盟友。
瘦子哼了一聲,突然道:“她呢?
”
他問得沒頭沒尾,但黑衣人首領顯然明白他說的是誰,當即和聲道:“玄天娘娘自戰盟成立之後,一直都未公開露面。
”又補了一句,“據屬下所得的情報,娘娘已經出落得姿容絕世,在四方天城慶典上實是光芒四射、懾人心魄。
”
瘦子微愕,隨後笑道:“她變成這般了?
呵,總有機會親見。
”
這是他首度開顏,黑衣人首領當然順著他的話說:“指日可待也。
”
瘦子嗯了一聲,話風又轉了回來:“我已經許久不曾降臨,天雷絕獄附近,可有甚異常發生?
”
“天雷絕獄方圓千裡,都有我們的人駐守。
”黑衣人答道,“不過朝雲宗掌門權十方時常進出禁地,我們不敢太過接近。
天雷絕獄周圍七個小鎮,過去三十年中基本風平浪靜。
”天雷絕獄可真不是什麽好地方,每天都有無數雷電降臨,所以那周圍靈力不豐,草木凋零,連人畜生育率都低得驚人。
不過也正因為那裡太過貧瘠,並不是兵家必爭之地,因此倒是免於戰禍,百姓的日子雖然窮苦些,比起家破人亡、顛沛流離的難民又算是好上一大籌了。
這一百八十年來,修仙界打得你死我活,人間跟著遭殃,因此躲到天雷絕獄附近定居避禍的人類,居然越來越多。
“基本都是凡人雞毛蒜皮的小事,若果說有,那倒真有一樁。
天雷絕獄以西三千一百裡的洪澤湖附近,有個白柳山莊,原本是個姓潘的人類富商所建。
他就是為避戰禍,舉家從別處遷陡而來,在那裡定居後置了田地,辦了商行,生意倒也湊合。
可是十年前他突然發瘋,砍死了自己的妻子、三個姨娘和兩個孩兒,又提著刀追砍下人,斬死了六個丫環和十二個小廝,最後隻有兩個仆丁和馬夫活著逃出來。
他母親出面來攔,被他推到大石上磕破了腦袋。
”
對他們來說,這果然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是瘦子似是聽得津津有味,接著又問:“後來呢?
”
“旁人都被嚇怕了,誰也不敢靠近白柳山莊。
當地府衙組織了兵衛要去拿兇,哪知富商力大無窮,刀槍不入,兵衛居然反被他撲殺。
後來有修仙者路過,才誅殺此僚。
”
“哦?
”瘦子似是很感興趣,“請來的人是誰?
”
“這就不清楚了,府衙並未登記備案。
”
“對地方而言,這等大事居然沒有留記修仙者的功勞?
”
“不曾。
”黑衣人首領老實答道,“我差人翻閱過紀錄,的確沒有記載。
”
“這倒是有趣了。
”
黑衣人首領當然不覺得這事有什麽趣味可言,不過他從來不費勁揣度上位者的心思,這時又聽聖主問他:“神軀何時可用?
”
他肅容道:“已然備好,隨時可用。
”
“好。
”瘦子這時眼皮突然跳了兩下,黑衣人知道,這是扶乩術時限將至,“三日之內……”
話未說完,瘦子就已經倒了下去,痿在地上。
黑衣人將他翻過來一看,面色慘白,兩頰凹陷得皮包骨頭,口鼻間已經沒有半點氣息。
就那麽短短一刻鍾,他就耗盡了元氣,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