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出來,始終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的秦漱玉嬌軀微微一顫,暗自垂首。
這動作輕微,白素素卻注意到了,側著頭看她:“秦夫人,你還好吧?
”
這回秦漱玉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仿若未聞。
佐天泉輕咳一聲:“內子生性內斂,不喜與外人交涉。
再說她最近身體欠安,精神不佳。
”
白素素哦了一聲:“怪不得我觀秦夫人腳步虛浮,印堂滯怠,當是神虛體弱。
我粗通醫術,可要我幫秦夫人看一看?
”
秦漱玉聞言,迅速瞥了她一眼,佐天泉卻笑道:“莊姑娘好意心領,內人的身體,由我來調養就好。
”
白素素原本就是客套,哦了一聲也不再堅持,切回原來的話題:“您方才說到渭南宗的宗主被隱流所害,這是怎麽回事?
這兩個宗派的領地,一北一西,分明相隔甚遠,怎會有這樣殘酷的爭鬥?
”
佐天泉淡淡道:“你可知道三個月前,隱流藉著玄天娘娘升仙慶典契機,成立了戰盟邀天下同道駢入?
”
“這等大事,當然聽聞。
”
“撼天神君半是邀請,半是強迫,並入了天下三成宗派,聲勢浩大。
但反過來說,也有三分之二的仙派看不慣其行事,不願加入戰盟,這其中就有渭南宗,也有我所在的茂源宗。
”
白素素微一點頭:“我確是聽過渭南宗的大名,雖為人宗,卻是以世家傳承,正根清譽,與一般宗派大不同,在南贍部洲中北部地區名聲極好。
”
佐天泉“嗯”了一聲:“渭南宗向戰盟開戰,兩邊惡鬥了半月,各有損傷,目前在緩戰期。
”
“這仗還要接著打?
”
“怕是還要接著打。
”佐天泉搖了搖頭,“戰盟這一次欺人太甚,已激起眾怒。
聽說戰盟內部也有聲浪重重,反對刺殺定仲賢之舉。
呵,我看撼天神君這回騎虎難下了。
”
白素素好奇道:“都說定伯賢是戰盟所殺,證據呢?
”
“據傳定宗主被殺之前,剛剛拒絕了戰盟提出來的結盟協議。
這一次戰盟派出去的是隱流黑鋒軍,那位主帥赤必虎將軍也是生性暴戾。
第二天定宗主就暴斃家中,心臟被直接擊碎,傷口周圍的皮肉翻卷,如遇火灼,魂魄不見,大概是被打散了。
他臨死前大概也進行反擊,因此有一小截被扭斷的劍鋒梗在心肌當中。
經過驗證,這與黑鋒軍中斥候喜歡使用的一種名為黑蜂刺的袖裡劍材質相同。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頓了一頓,
“定宗主的夫人也旁證,當天赤必虎和定宗主的談判最後不歡而散,赤必虎是拂袖而去的,最後一句言語生硬,說的是‘定宗主,你必會後悔’。
”
“兇手未被抓到?
”
“還沒有。
”佐天泉道,“定宗主修為不凡,能潛入渭南宗擊殺他的必非等閑,哪有那麽容易抓到?
事發後渭南宗怒極,率眾去攻黑鋒軍大營,如今的要求就是要交出赤必虎和當日行兇的兇手。
”
白玉樓在一邊聽得熱鬧,笑道:“戰盟必定不認。
”
“當然不認。
”佐天泉輕蔑地哼了一聲,“黑鋒軍也是隱流的王牌,要是把統帥都交出去了,隱流顏面何存?
”
白素素笑道:“說不定殺害定宗主的兇手,並不是隱流?
否則這栽贓之計也太明顯。
”
“說不定隱流就是想借此立威,殺雞儆猴,給所有不願加入戰盟的宗派一記大棒。
”
“也許吧。
”白素素問他,“定仲賢過世之後,渭南宗由誰接手?
”蛇無頭不行,渭南宗在宗主過世之後,依舊能夠那樣強硬地出擊,說明有人出面接盤,並且調度有方。
“定仲賢的兄長,定伯遠。
”佐天泉道,“定伯遠和定仲賢是雙胞胎,但定伯遠的修為遠高於胞弟,早在百年之前就晉升仙人。
其手足情深,向來共同進退。
定仲賢遇刺,定伯遠誓不罷休。
”
誰都未注意到,秦漱玉一直咬唇不語,手指緊緊絞著衣角。
“這仗,實是打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白素素說到這裡,忽然望著佐天泉道,“我總覺得佐先生有些兒眼熟呢,是不是從前在哪裡見過?
”
佐天泉捋須笑道:“我時常外出雲遊,若說你在哪一處名山大澤與我有一面之緣也不奇怪。
你現在想得起來,我們在何處見過?
”
白素素果然想了好一會兒,才搖頭:“實是不記得了。
”
佐天泉呵呵兩聲。
說了這麽久的話,白素素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忙活這麽久,我也困了……這樓上可有客房?
”
王陽右茫然一指:“二樓左轉第一間。
”商隊先前勘察地形,也將這裡的房戶摸了個透。
“好,我去小睡片刻。
”她才站起來,秦漱玉即道,“不若呆在這裡,才好彼此照應。
”
白素素笑道:“我睡相不好,還是單門獨戶罷。
有事大呼,我必現身。
”
佐天泉也站了起來:“鬼物上門,佐某才是求之不得。
”伸手挽著秦漱玉往樓上走去,倒比白素素還要快上一步。
秦漱玉這一回也不掙紮,隻乖乖任他握住了手,走到樓梯口卻回眸望了白素素一眼,這才跟在佐天泉身後上了樓。
白素素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滯,因為她分明聽到了秦漱玉的傳音。
這貴婦人的話快而短促:
“快逃!
離開這裡,再不要回來。
”
這話是什麽意思?
當然她問不了秦漱玉,因為那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白素素想了想,面上卻不露異樣,拖著黑衣人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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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素選了三樓最靠外的房間,進去之後站到窗邊往外覷,笑道:“這裡的風景當真不錯。
”
黑衣人走到她身後:“你確定那東西在這裡?
”
“嗯,一定。
”她轉眸輕笑,“你在這裡,可曾感受到鬼魅之力?
”
“不。
”他淡淡道,“這裡連一絲兒怨氣都沒有,乾淨得如同白紙。
”
“可是這地方鬧鬼。
”她慢慢道,“死去的商隊夥計,你也看了,確是被吸盡陽氣精血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