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纖指在照片上摩挲許久,這才將它又依序擺了回去。
這是她最後一次擺弄這些物什了。
這些屬於兒時的記憶,以後也會同它們一起,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即使長天不說,她也明白自己接下來要面臨的最大考驗,就是天劫。
昔年在廣成宮時,南宮真渡劫前夕的所作所為還歷歷在目。
當時他到湖心島釣魚,以償還兒時心願。
現在長天帶她返回南贍部洲,不過是讓她故地重遊,補起心頭最後一點遺憾。
此後,斬斷塵緣、心牆鞏固,她也將和往事徹底了斷。
她歎了口氣,隨手翻起一張舊羊皮紙,隨後目光就凝固了。
長天察覺到她的異狀,湊過來一看,也不禁動容:
“這東西,你從哪裡得來?
”
她茫然搖頭。
這張皮子底色很白,又呈現淡淡的紅。
最關鍵的是,將它翻過來,正面赫然繪著一個圖案。
這個圖案,他們並不陌生。
在太虛幻境中使出草船借箭那人,用於喚出大霧的桃木劍柄上,就刻著這個圖案!
隻不二者還是有差別的。
刻在劍柄上那個是抽象版,隻簡化成了寥寥幾根線條,可是這羊皮紙上的圖案,卻著實是一棵蔥蘢大樹,枝繁葉茂、巍峨參天!
這棵樹看著,實在是太眼熟了。
寧小閑和長天面面相覷,都認出這貨就是長天神國大門上繪著的那一棵,隻不過紙上的角度不同,那樹乾和巨大分杈的走向,和桃木柄上的筆畫相符。
她的舊物裡,怎麽會藏著這張皮子?
寧小閑將它緩緩攤平,發現皮紙上的圖案,甚至細化到了每一根樹枝。
金蛇突然遊回地上,變回人形道:“這是拚起來的。
”伸手在皮紙上輕點幾下。
她凝神看去,發現他點碰的幾處地方,都有細小的裂痕,像是拚粘在一起,隻不過正好都是圖案線條走向的位置,不易察覺。
這塊羊皮子,居然是個拚圖。
最重要的是,羊皮正中,也即是大樹正中央的位置,少了無名指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皮子。
這張圖,居然不完整。
事關重大,長天追問一句:“對這東西,你一點兒印象也沒有麽?
”
她想了很久,仍是一片空白,有些懊惱:“沒有。
你要搜一搜我的記憶不?
”也許有那麽一線記憶被藏在哪個隱蔽的角落呢?
對待自己的妻子,他可不想動用那等手段:“先追查線索吧。
”指尖在皮料上輕輕撫了兩下,“這不是羊皮。
”
這皮子輕而軟潤,摸起來似乎還有溫度,不像一般皮草。
他對這個世界不了解,無法辨認。
但是圖案正中央這一小塊缺失麽,形狀怎麽看起來有些眼熟,他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
寧小閑也看出他的沉忖,出聲問道:“怎麽啦?
”她可不覺得長天能從這當中解出什麽謎團來,畢竟跨了整整一個位面呢。
他再強大,也是南贍部洲的神境,與華夏怎麽能有關聯?
長天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
寧小閑也知他習慣,遂在他下首坐下,不再多言。
夜深露重,南方又沒有暖氣,她慢慢就倚到他身上去了,闔眼養神。
這小小的臥室,終於陷入了安靜之中。
那個形狀,他一定見過,隻是印象不深,或者說……這東西歷來隻和眼前這丫頭相關聯,隻能從她身上去想。
唔,等等,她身上?
方才林瑞衝上來壞了兩人好事,她臨時套了件睡衣上去,是印著粉紅色圖案的保守款,上面的卡通兔子傻氣得要死,不過最上面的扣子沒系,這時候他居高臨下垂首,就能望見微敞的雪白。
她的肌膚太好,即使在夜色中看來,也依舊是晶瑩透亮。
皮膚?
寧小閑趴在他懷裡,舒服得直打盹。
她正迷糊間,突然覺出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腰,而後將替她解衣。
她一睜眼,正好望見長天順手褪了她的睡褲,露出兩條光潔白嫩的長腿。
她嚇了一跳,一下將腿蜷了起來:“你作什麽?
”
“我記起在哪裡見過那個缺口的形狀了。
”
她不明所以:“哪兒?
”
長天捉著她的纖足,將她一把拉到身邊,指了指她的大腿:“這裡。
”
她的腿面上,有個淺紅色的印記。
自打開始修煉,她的皮膚自愈能力大增,新陳代謝加快,原本身體上細小的疤痕和舊傷也都消失不見,這個淺紅的印記之所以能留下來,不過因為它是個胎記,她自小就帶在身上了。
這個胎記也有趣,若是從下往上看,就仿佛一隻擺尾的鯉魚,腹鰭和尾鰭宛然,連魚嘴的輪廓都清晰可見。
方才他終於記起,兩人情濃時,他時常就輕輕啃舐這裡,對它的形狀當然是有印象的,甚至兩人的互動若是激烈些,這尾魚兒都會輕輕顫動,仿佛活過來一般。
隻是這傻姑娘觀看自個兒的胎記時,當然是從上往下的,不會將它的形狀和皮紙上的聯系在一起。
他輕輕取過皮紙,在她腿上攤平了:“看。
”
“咦?
”皮紙上的缺口,和她腿上的印記,這二者當真是可以嚴絲合縫地填補在一起,構成一個完整的圖案。
寧小閑瞪圓了眼,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奇怪,它原本不是這樣的。
”自己身上的東西自己怎會不知?
這個胎記從小到大都隻有芝麻大小,當然那時也看不出是什麽形狀的。
後來她被送到南贍部洲了,隨著修為的提升,這幾年居然又一點一點長大,她一度還擔心過這東西會不會爬滿了腿面,那可真是難看死了。
隻不過增長速度並非肉眼可見,她也就時常忘在腦後,沒料到現在還有這番際遇。
不過還沒等她想明白其中的原因,皮紙上又出現了奇特的變化:
缺口四周的皮子自發被撫平,緊緊貼到了她的腿上,而後缺口四周漸漸溢出青光。
對她和長天來說,那光芒實在太溫暖、太親切,因此誰也未將皮紙揭下來。
等到光芒最盛,整張皮紙就變作了完好無缺。
咦,等一下,這東西是長到她皮膚上了嗎?
!
她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地開始惶恐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