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接到指令的廣成宮的高階修士也陸續趕到,將幾名劫後餘生的弟子送下去養傷。
靳絲雨暴躁地籲了口氣,打了個響指。
空中頓時卷起寒風,有雪花自天上嫋嫋飄落。
待得雪花落盡,眾人再瞧地面,卻發現積雪隻有窄窄淺淺的數十條,自井邊向遠處延伸。
這自然也是靳絲雨的神通,稱為“雪落無痕”。
通常而言,大雪落後會將動物和人類的足跡全部掩蓋,再也尋不到蹤跡。
不過靳絲雨創這神通時,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落下來的雪,反倒能將被追蹤對象的行動軌跡給標注出來,隻要一炷香之內這人經過這裡,也就能追蹤得到。
這追蹤的原理卻是異常簡單地。
她這“落雪無痕”的神通,追蹤的既不是目標身上的氣味,也不是靈力,畢竟這兩樣都可能被掩蓋住,尤其高階修仙者號稱不漏真身,本是可以將毛孔全部封鎖,不露出半點氣息的,入侵者必然也掌握了這樣的本事。
靳絲雨有水系神通在身,對氣溫變化異常敏感。
所以她追蹤人物的依據,卻是“溫度”。
這世上多數修仙者都是溫血生物,就算真身是蛇類、鱷類,變成人形之後也有體溫,並且這種概率本來就很小,可以忽略不計。
隻要修仙者在一炷香時間內經過這裡,雪花就會落到他(她)所經之處,在地上或者空中凝出一道醒目的雪線。
果然,雪落下來之後。
在地面上形成了縱橫交錯的雪線,這卻是廣成宮眾修士留下來的足跡了。
靳絲雨看了兩眼,就盯住了其中三條。
其他雪線都是從側殿往這裡面延伸,隻有這三條,乃是直直指向了山崖!
果然是那三個人!
這世上的神通無窮無盡,寧小閑能化作聶雲娘的模樣潛進來,靳絲雨可半點不吃驚。
隻是那女子既有這門本事,接下來追捕她的難度就加大了。
“傳令下去,追捕聶雲娘、矍清明、姚定遠三人!
”她冷笑一聲。
順著雪線追了出去,自然有人領命去辦,其他修士緊隨其後。
這條雪線凝在空中,指向了最低矮的一面懸崖,顯然入侵者是馭劍而起,飛出去這片小天地的。
不過眾人翻過了崖頂之後。
跟著雪線一路追進了茂密的森林,緊接著卻傻了眼。
到了這裡雪線就由三變一,這倒也罷了,問題是它直直指向了一株粗壯的松樹,隨後……消失了。
有一名廣成宮修士忍不住呐呐:“不見了?
”他在靳絲雨手下多年,深知這位太上長老的手段多變。
這“落雪無痕”更是無往而不利,不曉得替她掰倒了多少名對手。
怎地偏偏今日就失效了?
有點兒閱歷的。
都會推測入侵者大概是使用了類似於“縮地成寸”這樣遠距離快速移動的神通。
可是就通常而言,要領會空間的奧秘,至少也是仙人之境以上才能達到,如果是破入虛空這樣神乎其神的手段,也隻有長天、陰九幽和言先生這等大能了。
她自己修煉千餘年也才達到仙人之境,自是清楚大道之艱難,如果對手真是寧小閑。
她不過是二十餘歲的年紀,怎可能就施出這樣的神通?
靳絲雨卻冷笑了一聲:“不是縮地成寸。
而是木遁之術!
這小姑娘,居然身具木遁之術!
”
眾人面面相覷,盡皆駭然。
修仙者當中流傳的基本常識,就是五行遁術之中惟有木遁之術不能為人類所掌握,因為金、水、火、土皆是死物,修士附於其中並不為難,惟獨樹木本身就有生命,修仙者想要借著叢林遠遁千裡,就要將自己的生命與被依附的林木無限貼合。
兩個生命的同步有多難?
用膝蓋想就知道了,何況既然叫做“木遁”,那麽就不可能隻附在一株樹木當中,而是在無數株林木之中前進和穿越,那難度還要呈幾何遞增。
因此人類修士想要掌握這門技能幾乎是不可能的,倒是有些妖怪靠著血脈當中延續下來的天賦還能勉強做到。
大家作聲不得,這時才有一人小心翼翼道:“靳尊者,對方或許並不是寧小閑?
”眾所周知,這小妖女是人類來著。
靳絲雨原本十足肯定,追入這林中之後,又有了幾分躑躅。
此刻聽他這麽一說,反倒想起一事,頓時搖頭:“不。
入侵者既能施展木遁之術,正說明了她極有可能就是寧小閑!
”見到眾人面上的惑色,接下去道,“她在加入隱流大軍之前,曾與撼天神君進入了雲夢澤當中。
你們可有人記得?
”
廣成宮修士皆點頭。
這段傳聞早就在南贍部洲中部散播開來,他們想不知道都難。
“雲夢澤裡頭早就有木之精出沒的傳聞。
雖然這小世界最後坍塌了,但誰也不知道木之精最後的下落。
”靳絲雨冷冷道,“有撼天神君幫忙,她得到木之精的機會很大。
這東西極少面世,你們自然不知道融合了木之精的人,很可能繼承下來它的特長。
所以入侵者在這裡施展了木遁之術,更說明她很可能就是寧小閑!
”
她口中說話,手中也沒有閑著,帶眾人追入林地,越走越深。
她身畔依舊有風雪飛舞,往往走出了三十餘丈之後,這些雪花又會飄落下來,這回卻不是形成雪線了,而是落到某一株大樹旁邊的泥土上,或者乾脆就是濃密的枝椏當中。
此時正當盛夏,綠色的草地和墨綠的樹冠當中多了一捧雪,實是再顯眼不過。
眾人不必猜測就知道,這必是入侵者施展木遁之術,中途現形出來,被“落雪無痕”之術捕捉到了。
不過尋這些痕跡也要花費功夫,並且對方十分謹慎,走路並不取直線,所以行進方向不容易判斷,並且林中原本就野豬、雀鳥這些生物,也被雪花給標注出來,浪費了不少時間。
再尋上幾十息之後,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己方和入侵者的距離正在慢慢變遠,不由得都有些心浮氣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