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是個凡人,汨羅大人能和我說什麽?
”寧小閑緩緩搖了搖頭,“他在槐樹下坐了很久,像是心情不好,一言不發。
我烤了幾尾魚想獻給他,他都不曾理睬。
最後汨羅大人靠在槐樹下假寐了一會兒,直到笪姐姐您幾位到來。
”
“嗯。
”笪紫似在思考,“你之前沒見過汨羅大人?
他為什麽要救你?
”
她攥起拳頭,擡起食、中二指向天作發誓狀:“笪紫姐姐,我是真不知道呀,你若問出個所以然來,也請千萬告訴我。
我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汨羅大人與我是雲泥之別,他深不可測,我如何敢妄自揣度?
”看我的眼睛,看我的眼睛,有沒有覺得特別真誠?
“若你不信,昨日河灘往東再走七十裡地,就能找到馬賊的營地了。
那裡有馬賊的屍體,又有一支小型商隊的遺骸,你見到了,必會知道我所言不虛!
”
“傻丫頭!
”長天突然插口道:“你說錯話了!
”
果然笪紫眼前一亮:“小型商隊?
汨羅大人可是在那裡找到了什麽東西?
”終於問出點兒料了!
呃,千慮一失,怎麽不小心將這事給抖出來了。
汨羅為了茶苗隻身追出了岩城,笪紫最想知道的就是他找到這樣寶貝沒!
她果然是別人的心腹。
照這樣看來,無論問出來的結果是什麽,她都會殺了寧小閑滅口。
否則,她瞞著汨羅搞小動作的風聲一旦走漏了。
以汨羅的性格,必然不會隻是將她綁到北溟地穴去享受蟻噬之刑這麽簡單!
真笨哪,隻一句話,就將自己推到危險的邊緣。
這一路上遇到的麻煩事也不少了,怎麽自己還是不長進?
寧小閑迫著自個兒馬力全開思考對策,正想張口找個說法先敷衍一下。
偏在這時,一道青光自天上飛來,圍著笪紫繞了兩圈。
這東西,寧小閑都覺得眼熟。
青蚨錢!
笪紫神色一變。
她正做著見不得人的事,偏偏這時汨羅的飛錢尋來,她心底便有些發虛。
她攤開手,青蚨錢就輕輕停在了她的掌心中,錢上綁著一張小紙條。
凡人看不懂妖文,但她還是瞥了寧小閑一眼。
後者機靈地轉了個方向避嫌。
紙條上隻有四個小字:“岩城,速來。
”連落款也沒有。
盡管語氣聽著很急,這幾個字看起來卻是冷靜飄逸、從容不迫。
她識得,這是少主的字跡。
汨羅不喜歡等人。
從他發出這青蚨錢,直到笪紫站到他面前,這段時間若超過了兩刻鍾。
就有她苦頭要吃了。
雖然兩人都清楚她是老主人派在汨羅身邊的人,但畢竟主是主。
仆是仆,他若想隨便找個理由小收拾她一番,真是不要太簡單。
因此在汨羅身邊,她會更加恭敬小心。
她望向寧小閑。
時間緊迫,她沒空再擺笑臉:“快說,汨羅大人找到了什麽?
”
“好像找到了一樣東西,可是又被汨羅大人給扔掉了……”寧小閑支吾道。
顯然這女人還有其他要事必辦。
看她這滿面焦急的模樣,八成沒膽量再拖延下去。
既然如此。
她怕什麽,就得給她來什麽好啦。
“那麻煩李姑娘先在這裡好好想想吧,我片刻即回。
”笪紫快速道。
她衝著後邊的守衛打了個眼色,立刻就有兩人走到了寧小閑背後,“李姑娘,請吧!
”
寧小閑歎了口氣,也不多言,轉身跟著那兩名守衛走了。
臨去之前,她看到笪紫跳上法器,騰空而去也。
守衛將她和小蝠妖帶到隘關後方的一處小屋之中,客客氣氣地請他們坐了,隨後關上了木門。
“咦,這不是剛才那隻貓妖麽?
”竹椅邊上放著眼熟的籠子,籠上貼著紙符,裡頭的虎皮貓無精打采。
她和這貓妖成了獄友,隻不過它被關在籠中,而關她的籠子是一棟木屋。
笪紫認定她一個弱質女子翻不出什麽花樣來,隻讓這兩名普通守衛看住她,等自己從岩城回來之後再行訊問。
寧小閑卻知道,這女妖對自己起了殺心。
此刻天賜良機,若是不跑,後面可就再也沒機會了。
“那兩人,一人站在門外,一人在兩丈之外。
”長天幫她測定了敵人的準確方位,“速戰速決,笪紫飛回岩城也隻要一刻鍾左右。
若是汨羅沒有要緊事拖住她,三刻鍾之內她就會回來了。
”
她拿起桌上的木杯塞到陰暗的角落裡,隨後輕輕叩響了門。
門開了,守在外頭的男子一臉疑問。
這姐弟三人雖被軟禁,但她畢竟是奉天府的大人要求看管起來的,身價必然高過自己。
他還是恭敬一點兒的好。
她和聲道:“這位大哥,我……我想喝水。
”
“桌上的壺子裡有水。
”
“我知道,可是沒杯子呀!
”
“杯子應該一同放在桌上,怎會沒有?
”
她冤枉得很:“就是沒找著呀。
”她將門拉開,守衛便看到桌上果然隻有個孤零零的壺子。
“早晨不還在麽?
”他嘀咕道,“這幫賤民,就知道亂拿東西!
”邊說邊走了進去。
屋內的光線昏暗,他過了三、四息時間才看清屋內的擺設。
這裡面沒幾件東西,所以他很快看到了角落裡躺著的木杯。
女人就是麻煩!
他不耐煩地轉向寧小閑:“杯子在……”
她原本緊跟在他身後。
他這一轉身,就看到眼前女人屈起食、中兩指,突然扣在他的心口上。
她動作輕快得肉眼幾乎看不清,這守衛眼睜睜望著她的小拳頭伸過來,卻沒有一丁點兒應對的辦法。
這兩根纖細的手指一按上胸口,他立刻就覺得心臟砰然一聲巨響,渾身的血液嗡地一聲擠到頭部,若被雷擊。
他張口想喊出聲來,至少要向外頭的兄弟示警,可是喉間咯咯作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軟軟地倒在地上了。
下一瞬,他失去了知覺。
長天誇了句:“不錯,你這回截脈截得很準,恰好在他血液流回心臟前掐緊了動脈,隻是力道偏輕了。
他最多半刻鍾就會醒來。
”
她朝天翻了個白眼。
他還嫌下手太輕啊?
姑奶奶乃是良民,這輩子手上還沒沾過人命好麽?
這人又沒得罪自己,犯得著下狠手?
有了眾多靈物輔助,亦有導引訣即將大成的功效,如今她耳力極佳,能聽到普通人的心跳聲。
她曾臭屁地當著長天和溫良羽的面,自誇耳力快要趕上吸血鬼了,結果這兩人問她:“你說的是蝠妖?
”
她自然能聽到這守衛的心跳。
自他進屋子以來,她憑著這微弱的聲響默默計算他的血液運行。
這截脈之術是長天傳給她的小伎倆,受術者心臟如遭雷擊,瞬間就會失去行動能力,也發不出一點聲音,正是偷襲的好招數。
這手法特別有效卻可以不傷人命,正符合她的心意,隻是施用起來麻煩一點,須先算準了這人血液流入心臟的時間,這才能截得既準且狠。
隻是,力道不易掌握,前期練習稍不留意就會傷人性命。
她將這人拖到角落裡。
現今力氣大增,搬動這麽百來斤的漢子雖不能說像搬稻草那麽輕松,卻絕談不上費勁。
“輪到你倆啦。
”兩隻小蝠妖笑嘻嘻地點了點頭。
離開四平縣之後,女主人不允許哥兒倆再傷人命。
妖怪的秉性偏於暴戾,他倆早就手癢得很了。
她又打開了門,向遠處那人招了招手。
這人早好奇房子裡發生什麽事,見她招手也就走了過來,心下卻暗自提高了警惕。
兩息之後,寧小閑一個人出了這屋門。
這對小蝠妖出手比她還快,看來這一路上都被憋得狠了。
長天催促她:“快走吧,耽擱不起了。
”小半刻鍾過去了。
算上逃命的功夫,她的時間可不多。
“嗯。
”她正要動身,想了想,又走回了屋裡,將那隻籠子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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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天料得很準。
兩刻鍾之後,笪紫回來了,兩名守衛已經醒來,面色卻很難看。
盡管知道意外出現,笪紫還是忍不住怒道:“她人呢?
”
“跑了。
”其中一名守衛撫著心口。
他被寧小閑兩指輕輕戳倒,現在這部位還在隱隱作痛,“沒想到這姑娘身手了得。
請大人見諒。
”
“廢物!
”笪紫森冷地看了他們一眼。
這兩人畢竟有公職在身,不是能隨便殺掉的凡人。
她跺了跺腳,馭起法器直追“李夢雪”去了。
按理說,這樣一個凡人小姑娘,身邊還帶著一對顯眼的孿生子,就算比她先跑開兩刻鍾又能遠到哪兒去?
這就像龜兔賽跑,那烏龜不變成忍者神龜是跑不贏兔子的。
可怪就怪在這裡,她都往前飛了一刻鍾,還是找不到這姐弟三人的行蹤。
飛行不比奔跑,那速度至少要快上十倍,李夢雪不可能跑出這麽遠。
為怕自己遺漏,她來來回回搜了好幾遍,還是不見蹤影。
這才剛過了奉州地界,樹木普遍仍是粗壯,灌木又很低矮,這一路上真沒多少能藏得住人的地方。
姐弟三人,又能躲到哪裡去呢?
她花了小半天來尋人,幾乎要將這附近的每一寸地皮都翻過來了,還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