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李凡暗示指引的無名，並沒有第一時間出十三峰世界。

　　隻是自然而然的，從趟仰看天，站了起來。

　　距離此方世界天道，更近了一些。
他微微伸出雙臂，觸摸著風、觸摸著天空。

　　藍天白雲依舊。

　　十三峰世界生靈無所察覺。

　　唯有李凡才能看到，這個世界整體，因為無名的觸摸，而陷入了微微的顫動。

　　“似乎是察覺到無名即將離去的意念，此方世界天道與其融合的速度，進一步增加……”

　　“今後，世界天道仍在，卻有一副拓本、跟隨無名，去往更大的世界之外。
”

　　“何其相似！
”

　　“若是有能力，誰又會希望自己成為永遠的籠中之鳥呢？
”

　　李凡微微感嘆，而後神情肅然道：“那我就再幫你一把。
”

　　造化真仙篆字的虛影，在十三峰世界的蒼穹中一閃而過。

　　此方世界實在太過微小，造化字符僅僅是露了個面，也足以對其造成天翻地覆的影響。

　　靈氣開始於世界中滋生。

　　十三峰山脈，緩緩升騰。

　　山間草木，生機勃發。

　　屹立於山巔的無名，心有所感。
從沉浸狀態中驚醒，四處打量。
卻終究一無所獲。

　　感受著周圍世界的變化，無名雖不解、臉上卻還是逐漸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十三峰世界的變化，仍在繼續。

　　李凡卻是留下一縷神念於世界中，監控無名的舉動。
自己先一步離去了。

　　回到玄黃界中，他摸出身上一枚玉符，忽閃忽閃、看上去十分急促。

　　正是此前墨儒斌留給他的玉符。

　　墨儒斌留在兲獸之眼內，想要動用兲獸之眼的力量，在玄黃界、至暗星海內搜尋玄天王的蹤跡。
說最多三、五月，就會有結果。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神識接觸，墨儒斌的聲音，霎時出現在李凡腦海中。

　　似乎受到某種幹擾，時斷時續、不是很清晰。

　　“我發現……詭異的東西……”

　　“速來。
”

　　傳訊隻有這麽一句。

　　玉符的光芒隨之黯淡下去，但李凡也隱隱察覺到，此物指向九山州兲獸骨脈的引導。

　　一步踏出，李凡來到了九山州地界。

　　所謂兲獸骨脈，就是那九座橫亙在天地間的山脈。

　　根據玉符的指引，李凡來到了其中玉牢山的山頂。

　　玉牢山乃是九山中最為高者。

　　站立其巔，將九山脈絡走向盡收眼底。

　　應該是墨儒斌玉符中來自兲獸之眼的力量加持，此前李凡也曾多次在高空俯瞰九山州，卻從來沒有這般清晰過。

　　所有在兲獸屍骨上衍化出的山川、盡被消除。

　　李凡眼中，隻剩下了兲獸最原始的部分。

　　正如墨儒斌此前所說的那樣，兲獸雖死、骨脈猶存。
透過這九道山脈，即便歷經萬年滄桑歲月，李凡依舊能隱隱看出那頭上古巨獸的隱隱身姿。

　　“九山者，乃天長、天短、天虛、天促、天結、天代、天牢、天動、天細。
”

　　“正是脈之九象。
”

　　“這兲獸，乃是由玄天王自仙界帶回的玉佩所化，體內經脈、卻又跟人類無異……”

　　玉符中傳來的接引力量越來越大，忽的、仿佛被一層薄膜所籠罩。

　　李凡沒有抵擋這包裹自己的力量，任由其帶領。

　　片刻後，李凡回到了兲獸之眼內。

　　感應到的危險氣息，讓他不由又加固了一層自身防護。

　　跟離去之前相比，這裡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

　　而墨儒斌的狀態，看上去也不太好。

　　不是受了什麽明顯的傷，而是他整個人、萎靡了太多。
就像精血直接被掏空一般。

　　這對墨儒斌這等勢力的修士而言，幾乎是隻有遭受緻命打擊才會發生的事。

　　“墨兄，發生了何事？
”李凡首先低聲驚呼道。

　　墨儒斌擺了擺手：“現在沒事了。
就是跟你說的，那詭異事造成的。
”

　　他也不墨跡，直接進入正題。

　　“道友且看。
”

　　兲獸之眼空間，忽的亮了起來。

　　周圍弧形邊界的無數圓形氣泡上，全都呈現出相同的場景。

　　“非是兲獸之眼實時觀測。
而是之前記錄的景象。
”墨儒斌提醒到。

　　無數氣泡重重疊加，萬千影像融合。

　　霎時使李凡身臨其境。

　　沉寂中，又隱藏著生機的星海。

　　一個微型的黑色渦旋，緩緩不停旋轉著。

　　那是代表著毀滅一切的黑色，雖緩慢、卻堅決的朝著外界擴張。

　　真仙殘力，星海復蘇之力……

　　無論是什麽，在這黑色漩渦席卷之下，全都被吞噬、同化。

　　畫面視角陡然放大。

　　從星海一隅，擴張到幾乎整個至暗星海。

　　那黑色的漩渦，在本就漆黑一片的至暗星海內，毫不起眼。

　　但李凡在目睹星海全景後，卻是視線依舊牢牢鎖定在那渦旋之上。

　　心中的危機感，根本抑製不住。
心臟十分罕見的一連跳了好幾下。

　　李凡這才反應過來，那黑色渦旋所在，正是他此前去過、跟星海本源真意接觸的星海中央！

　　而且，這構成黑色渦旋的那黑氣……

　　竟然跟他此前用白圈落凡塵分解真仙血肉所得，以及被困在兲獸之眼中的韓忠體內所蘊含，皆極其相似。

　　隻是，三者給李凡的感覺，又明顯各不相同。

　　層級分明。

　　那黑色渦旋中的，更加危險。

　　李凡不由微微皺眉。

　　“這是何物？
”他問道。

　　“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跟昔日仙界的道湮之劫有關。
”墨儒斌滿是鄭重的說道，語出驚人。

　　“？
”李凡心中一驚，“道湮之劫？
”

　　墨儒斌大手一揮，周圍無數氣泡上的黑色渦旋全都消失，恢復了正常觀測星海景象。

　　“這黑色漩渦，是我用兲獸之眼、搜尋星海，尋找軒轅大哥的時候偶然發現的。
”

　　“一開始的時候，我沒怎麽在意。
還以為隻是星海這些年，正常衍化的異象。
但後來……”

　　墨儒斌咳了咳，對著兲獸之眼的那些氣泡、伸出了十指。

　　眨眼間，千萬條墨色自墨儒斌的指尖飛出，各自飛向不同的氣泡。

　　李凡看的分明，這每一條墨色的終端，全都是墨儒斌微縮的身影。

　　隻不過他們臉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或猙獰、或恐懼、或瘋狂。

　　當萬千墨儒斌湧向兲獸之眼氣泡、跟其接觸之後，仿佛瞬間遭受了什麽酷刑，他們齊齊發出尖銳的慘叫聲。

　　但身體的動作卻不停。

　　雙手死死插在氣泡上，而後狠狠一拽。

　　如同腐朽、惡臭的一層外皮被掀開，他們從兲獸之眼上，撕下了一層粘稠、黑色的不明物質。

　　啊啊啊！

　　小墨儒斌們哀嚎的更狠了。

　　身影更是被這些黑色腐蝕的模糊不清，似乎隨時會消失一般。

　　但他們在墨儒斌本尊的操縱下，始終沒有松手。

　　將黑色腐朽之皮，徹底從兲獸之眼中撕開。

　　咕嚕咕嚕……

　　隨後不是將這些黑色物質收起，而是直接張開已經並不清晰的嘴，直接大口大口吞食下去。

　　濃稠腐朽的黑色入肚，一個個微型墨儒斌的臉龐，都看不真切了。

　　“魔心不滅，仙體不絕。
”

　　就在此處，墨儒斌冷漠的聲音忽的響起。

　　某種玄奇的力量，霎時籠罩、降臨那些模糊的身軀。

　　維持著他們沒有徹底消散。

　　就好似一個個兜袋，沒有破碎。
乘裝著那些黑色粘稠之物。

　　墨儒斌神情無不凝重，小心翼翼，召喚著自己的魔心歸位。

　　當然並不是歸於自身。

　　而是取出一個玉匣，將他們全都裝了起來。

　　做完了這一切，墨儒斌才長松了一口氣。

　　李凡則是看出，墨儒斌又虛弱了一籌。

　　他緊盯著對方，等待著解釋。

　　墨儒斌歇息了一會，這才有氣無力的說道：“這已經，是我第四次清洗了。
”

　　“原本以為這黑氣隻是星海正常現象、無什危害，卻不曾想到，僅僅是觀測了幾次，兲獸之眼就遭受到了它的侵蝕。
”

　　“好在兲獸之眼本就源於仙界，本質高於下界星海。
而且不是直接接觸。
故而還有挽回餘地。
”

　　“能通過我之前的清洗方式，將其上附著的黑氣給清除乾凈。
”

　　李凡聞言，也是松了口氣：“那倒是不幸中萬幸了。
”

　　不過，很快驚覺、悚然問道：“道湮之劫，道友先前說曾經破滅仙界的劫難。
現在已經出現在星海中了？
列為真仙，都無法抵擋。
如今我們不是大難臨頭了？
”

　　“道友無需這般緊張。
情況倒也沒那麽糟糕。
”墨儒斌搖搖頭。

　　頓了頓，斟酌了一番語句，墨儒斌緩緩說道：“當年，軒轅大哥就曾有過，仙界道湮之劫蔓延至下界的擔憂。
”

　　“雖然他一直沒有明說，但是我卻能看出來。
”

　　“之前我也跟你說過，道湮之劫，若不知其名，即便當面見之、也不會知曉這災劫底細。
若是知曉其名，哪怕第一次見其端倪，也會自發心有所感。
道友既已知曉，道湮之名。
觀這黑氣，可曾心有所感？
”墨儒斌問道。

　　李凡回想了剛剛所見：“這卻是沒有。
”

　　“這就是了。
”墨儒斌沉聲道，“我猜測、這黑氣，並非道湮之劫本身。
而是道湮之劫，將臨之象！
”

　　“就像天降大雨之前，必會陰雲積蓄；山塌地裂前，勢必地脈崩動。
世間災劫，往往伴隨著某種征兆。
這黑氣，或許就是道湮之劫即將降臨的征兆。
”

　　“並且……”墨儒斌的神情愈發嚴肅。

　　“又不僅僅隻是征兆。
正如道友之前所見，黑氣似乎能夠吞噬星海中一切靠近之物。
那麽如果不做防範，任由其蔓延開來的話。
或許黑氣規模的增加，會緻使道湮之劫更快的來臨。
”

　　李凡聞言，眉頭緊鎖、神色同樣肅然至極。

　　似乎是在消化墨儒斌話裡的信息，他久久不語。

　　“怎會如此？
”半晌之後，李凡卻隻是說了這麽一句。

　　語氣中還帶著一絲惶然。

　　墨儒斌也隻能沉默以對。

　　“世事無常。
又或者，這一切自仙界破滅那天起，就早已經注定。
”良久，墨儒斌感嘆道。

　　“難道就沒有什麽方法，能夠阻止這黑色漩渦的蔓延？
”李凡有些不認命的問道。

　　“就算有，卻也非我等所能知曉的了。
軒轅大哥，或許有方法。
”

　　李凡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問道：“對了，道友你用兲獸之眼搜尋玄黃、星海，是否找到了玄天王的蹤跡？
”

　　墨儒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若是找到，我也不必費力，自己清理這道湮黑氣了。
”

　　“不過……”

　　“也不是一無所獲。
”

　　李凡頓時視線緊盯著墨儒斌。

　　“當年軒轅大哥莫名失蹤之際，最後時刻、他曾經發出數道預警。
”

　　“其中，我們幾位法王兄弟，應該都收到了。
”

　　“還有一道，卻是傳向玄黃界外、甚至是星空之外。
”

　　“這道傳訊，極為隱秘。
原本不是我能所察覺的。
隻不過是借助了兲獸之眼，故而才留下了一絲痕跡。
這才被我所感知到。
”墨儒斌悄聲說道。

　　李凡聞言，瞇起了眼睛：“星空之外？
難道是……”

　　他心中一驚。

　　“隻有一個可能了。
軒轅大哥的傳訊對象，應該無面仙。
”墨儒斌直接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當年玄天王失蹤的時候，無面仙的石像、頭顱不知為何斷裂開來……”

　　墨儒斌點頭：“所以我猜測，軒轅大哥遇險、無面仙庇佑。
卻依舊不能保全，傳輸力量的媒介、石象被斬斷。
”

　　“最後關頭，軒轅大哥發現了什麽，故而通過浮渡星空大陣的兲獸之眼，朝著星海之外、無面仙所在的位置發出了一道傳訊。
”

　　“想要將他的發現，告訴那位無面真仙。
”

　　李凡聽得入神，不由說道：“能不能，通過兲獸之眼的痕跡，弄清楚當年玄天王究竟發出了什麽訊息？
”

　　“這卻是無法做到了。
”墨儒斌也滿是遺憾地說道。

　　“先不說當年軒轅大哥必定會對其進行加密。
”

　　“這訊息隱藏的秘密，大哥沒有告訴我們諸法王兄弟，而是選擇通知了那位無面仙。
顯然是即便告訴我們，我們也根本無法應對的。
就像道湮之劫的真面目一般，我們知道了，隻是徒增煩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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