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胡氏松開甄妙的手,看著阿桃。
阿桃神色有些尷尬,道:“太太,外面又來了一批人,說是青陽金家的。
“又來人了?
”胡氏一時沒想明白,看向甄妙,“妹子,怎麽分兩撥來的?
”
“太太,後來的人才是金家的人,他們,他們不是——”阿桃硬著頭皮道。
任誰剛才還滿心崇拜,現在知道崇拜的人是騙子,都會別扭。
“不是?
”胡氏覺得有些茫然,眼睛眨了眨,然後猛然瞪大,“你,你不是金家的人?
”
甄妙點頭。
胡氏立刻站了起來:“那你為什麽騙我?
”
甄妙跟著站了起來,苦笑道:“胡姐姐,我剛才就和你說了,我不是金家的人。
”
“你說過?
”
“是啊,您忘了?
”
胡氏回憶一下,咬了咬牙。
之前自己打聽金家的事,她可不是說過自己不是金家的人,並不清楚金家的事麽!
可是,可是她以為那是因為她是外室的緣故!
胡氏強咽下一口悶氣。
這樣說來,反倒是自己想當然了?
說到這裡一聲冷笑:“怎麽,你們衛家派人攔截我胡家的新式茶磚還不夠。
現在還堂而皇之登堂入室麽?
你是衛家那糟老頭子的第幾房小妾?
”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甄妙茫然。
“娘,您怎麽了?
”璋哥兒手中咬了一半的紫薯玫瑰饅頭嚇得跌落下去,死死拽著胡氏衣袖。
胡氏這才反應過來兒子還在這裡。
低頭看到璋哥兒驚恐的模樣,心中懊惱,揚聲道:“阿桃阿杏,你們都是死人嗎,怎麽不知道把哥兒帶下去!
”
阿桃和阿杏這才反應過來,阿桃蹲下來要抱著璋哥兒離開。
誰知璋哥兒把阿桃往外推了推,口中嚷道:“娘。
我要吃玫瑰饅頭,還有小雞仔——”
胡氏愣了愣。
然後表情複雜的看向甄妙。
兒子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吃一頓正經飯食,而這飯食,卻是眼前女子親手做的。
一定要養好璋哥兒的身子!
可璋哥兒不好好吃飯,身子骨怎麽好的了?
胡氏神情變幻不定,看看璋哥兒,又看看甄妙,似乎下了某種決心般,帶著決絕和勢在必得:“不論如何,你讓璋哥兒吃了頓正經飯。
我還叫你一聲妹子。
妹子,你跟著那姓衛的糟老頭子,想必也沒有什麽男女之情吧。
衛家能給你的。
我胡府也能給你,隻要你願意留下來。
”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艱難道:“我家老爺年不過三十,還沒有二房——”
甄妙瞪大了眼。
是她理解的意思吧,這女人認為她是某家糟老頭子的小妾,然後告訴她。
嘿,妹子。
你和那老頭子肯定不是真愛,還不如留在我家啊,我夫君年輕貌美,可以讓你當二房。
尋常商戶人家,節操已經如此脆弱了嗎?
“咳咳。
”甄妙以手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才道,“胡姐姐,我夫君就在外面。
”
胡氏翻了個白眼:“妹子也不必遮著掩著了,寶陵縣誰人不知,衛家家主小妾眾多,他那兒子又是個葷素不忌的,看中了跟老子討去又不是沒有過的事。
兩年前不就發生過這麽一樁嗎,別人都暗地裡笑話,結果那老頭子理直氣壯,還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
奈何衛家家大業大,被人戳著脊梁骨兒,照樣活得好好的。
若是當年沒有老爺的出現,說不定她胡家這片家業包括她這個人,也姓衛了。
想到這裡,胡氏面對眼前的女子反而有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快意。
甄妙則是悄悄捏了一把胳膊。
原來肥水不流外人田是這麽用的,她,她以前真不知道!
!
再誤會下去就有些難看了,甄妙收了笑意,冷聲道:“是胡姐姐誤會了,我和夫君是從遠處來的,並不是衛家的人,在您說這番話之前,更是聽都沒聽說過衛家。
”
“不是?
”胡氏怔了怔,心中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那你們冒充金家的人來是何意?
”
甄妙有些無奈:“我們確實是來拜訪貴府主人的,隻是貴府好像一開始就把我們錯認了。
”
胡氏雖有些不爽,可想了想,似乎對方說的也不錯,又想著剛才甄妙親自下廚做了飯,態度就好了些:“那不知你們找我家老爺何事?
”
“這個我也不知,是外子有事。
”甄妙沒有把來意貿然說出來。
“既如此,還請妹子在外面歇歇,等我家老爺回來再說。
”摸不清甄妙身份,胡氏當然就不好把人留在後宅了。
甄妙樂得清靜,道一聲打擾了,就要跟著阿桃往外走。
這時又一個小丫鬟急急走進來。
胡氏隻覺這一天一波三折,像戲折子演的一樣,見了明顯是來說事的丫鬟心裡就一驚,未等丫鬟開口就問道:“又怎麽了?
”
那丫鬟臉色發白,語氣驚慌:“太太,是衛家,衛家來了一群人,說是要找老爺討個說法!
胡管家有些頂不住了,向您來討個主意。
”
胡氏一聽就怒了,聲音拔高:“討說法?
真是無恥,明明是他衛家派人去攔咱家的茶磚。
老爺沒去找他們算帳就罷了,他們居然還來討說法?
”
那丫鬟一副受驚的樣子,顫聲道:“太太。
是衛家的人說,說——”
“說什麽呀,你要急死我?
”
“說衛家派出的人全都死在了賀家屯地界的那間破廟裡,他們懷疑是咱們府上下的手!
”
“啊!
”甄妙低呼一聲,掩住了口。
心中默默流淚,這下好了,她再也不能理直氣壯的說和衛家毫無關系了。
破廟裡遇到的那夥人,他們可是殺了好幾個呢。
胡氏沒有注意甄妙的驚呼。
自己也被這個消息驚呆了,好一會兒才回神,擡腳就往外走。
“太太,老爺不在。
您一個人出去——”
胡氏頭也不回:“看好哥兒。
”
除了抱著璋哥兒的阿桃,其他兩個丫鬟都緊跟上胡氏,甄妙自然跟著走了出去。
穿過二門已經能聽到隱隱的喧嘩聲。
胡氏淩厲掃一眼,一個小廝忙道:“太太,衛家的人堵在門口,胡管家已經出去和他們交涉了。
”
“客人呢?
”
“客人?
”小廝一怔,“客人還在廳堂裡候著。
”
出乎甄妙的意料,胡氏沒有直接出去,反倒直接去了廳堂。
廳堂裡除了羅天珵和阿虎。
又多了一批人,正是在客棧遇到過的那位少年及下人。
見有人進來,廳裡的人同時擡頭看來。
那一刻。
明明少年錦衣華服,扈從者眾,胡氏卻不由自主的先看向羅天珵。
幾乎是出自女人特有的直覺,她就認定,那個布衣素服的清俊男子不是尋常人。
最終,理智總算戰勝了直覺。
胡氏衝少年襝衽施禮:“敢問是金家公子嗎?
”
少年好整以暇的雙手環抱:“是我。
”
“小婦人有禮了,小婦人是胡府的女主人。
外子去茶莊未歸,怠慢了貴客。
”
少年懶懶笑著:“怠慢倒是沒有,好戲倒是看了一場,沒想到的是還能遇到戲友。
”
說著瞥了羅天珵一眼。
胡氏福至心靈:“二位是認識的?
”
“一面之緣罷了。
”羅天珵淡淡道。
“現在是第二面了,不知兄台來胡府何事呢,莫非和我們一樣的目的?
”
問到這裡轉向胡氏,聲音變得冰冷:“府上是想尋兩個買家嗎?
”
沒等胡氏解釋,羅天珵就開了口:“我們對茶葉不懂,也不感興趣,隻是找胡府主人有些其他的事而已。
”
他說的隨意,卻有種令人毋庸置疑的力量。
“你以為自己是誰,你說什麽我們公子就信啊?
”金大忍不住道。
羅天珵嗤笑一聲:“我是誰自不必對你們說,你們相不相信也不關我的事,隻是我現在在這裡,你們要是惹事,那就關我的事了。
”
“小子,別以為有兩手功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可知道我們公子是誰?
”
羅天珵掏掏耳朵,似笑非笑地道:“哦,這話你不問出來,還不會顯得那麽蠢。
”
金大惱羞成怒,忘了在客棧對方的威懾力了,抽出刀砍去。
胡氏哪見過這個,當下嚇得低呼一聲。
甄妙反倒是興緻勃勃的看著。
刀停在半空一動不動,羅天珵用兩個手指夾著,然後輕輕一擰,刀攔腰而斷。
上半截刀掉落到地上,發出清脆嗡鳴聲。
滿屋子人都傻了眼。
羅天珵笑了笑:“你看,有的時候,你是誰真的不重要。
”
“那什麽重要?
”雖然看的不是他,少年卻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當然是我是誰比較重要。
”
話說完,羅天珵衝甄妙招手:“阿四,到我身邊來。
”
甄妙挺胸擡頭的走過去了。
咳咳,這種與有榮焉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兒?
“外面的人,似乎是和你們兩家有關,金公子不如先處理好你們之間的事,我這邊的事還不著急。
”
這是威脅,一定是威脅,等回去,他要告訴他爹!
少年心裡怒吼著,還是手一揮,帶著一眾隨從出去了。
ps:終於還差五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