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掌櫃走後,李家對著個大包裹納罕不已。
“年前已接到寧姐兒的年禮了,怎麽還有個包裹?
難道是吉祥藥鋪送漏了?
”
等一家人把包裹打開,竟看到一包裹的毛皮,還有一封厚厚的信。
信還沒展開,掉下幾張銀票,數了數,足有一千兩。
再看信的末尾署名,張輔。
李石勉愣在了那裡。
七八年了,才收到張輔的來信。
當年那個在國子監天天跟著他,端茶遞水,天天討好他,磨著自己把柔兒嫁給他,人人說的好女婿,這麽多年杳無音信。
讓他心生感慨人走茶涼之際,他卻來信了。
還送了這麽多銀票。
“這張輔是要幹嘛?
”馬氏聲音裡透著幾許忿恨。
她一想到她的外孫外孫女這麽些年,受到的不公待遇,就心如刀絞,想到她年紀輕輕就失了性命的女兒,不能不恨。
李石勉看完了信,沉默良久。
“老爺?
”
“他說逢年過節都有給咱們寄信寄東西,未得回復,這次是從塞北親自寄來的信。
”
“老爺你信嗎?
”
李石勉又想起多年前跟前跟後,對自己噓寒問暖的那個少年人。
他沒有說話。
馬氏卻不想信。
她一想到惟一的女兒慘死,她就恨不得撕了姓張的。
若當初沒有心軟,隻把女兒嫁給普通人家,女兒尚有性命在。
張輔好幾夜沒睡實了。
他親自打發了人回京,詢問寄往上庸信件之事。
京中卻回復他,年年都往上庸寄的,可一直沒收到回信。
府裡都在說,定是李家看到李夫人難產死了,寧姐兒也跟著去了,李家在生侯爺的氣,所以沒打算聯系。
畢竟李夫人沒了,連寧姐兒都沒了,李家與張家最後的一點牽絆也沒了,不想聯系也是正常。
隻有忘卻才能撫平一些疼痛。
或者李家是念著舊日情分,不想連累侯爺。
是這樣嗎?
嶽父面冷心軟,當初即便想給柔兒找個文官家聯姻,但最後還是被他磨得同意了。
他以一片赤誠之心打動了嶽父。
那些年,嶽父嶽母是真的把他當半子一樣,隻要他去李府陪他們吃飯,嶽父嘴角都會偷偷帶著笑。
寧姐兒會說話後,他把寧姐兒親自送到李府,嶽父也手把手地細心教導寧姐兒。
是嶽父不想連累他,才不與他聯系的嗎?
天才蒙蒙亮,前鋒軍拔營。
張輔做為前鋒將軍,領兵出征。
穆儼在營地遠遠地看著。
“少爺,這會李家應該收到新城侯的信件了吧?
”離一站他身後,也望向大軍開拔的方向。
“嗯。
”
“少爺,你為什麽這麽做,萬一打草驚蛇,被張府發現霍娘子姐弟的存在,不是陷他們於危險之中?
”
“小騙子十四歲了,以霍家的身份,能給她說什麽好親?
你想看著她嫁得連張府旁支庶支家的庶女都不如?
”
離一搖頭。
霍娘子流落在外那麽多年,為一家人的生計奔波,那原本不該是她的人生。
她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穆儼目視張輔領兵越走越遠,眼神閃了閃。
小騙子做事瞻前顧後,那他就推她一把。
離一扭頭看了少爺一眼,少爺十九歲了,克妻的說辭也拖不了多久,萬一讓皇上賜婚將大大不妙。
他該提醒夫人一聲了。
年一過完,楊氏開始忙活起楊福的親事。
楊福是楊家僅剩的一條根了,又是她當兒子養大的,她不想委屈了他。
找了城裡名聲比較好的媒人,詢問了一番城裡嫁女都什麽規矩。
得知要過六禮,納采,問名什麽的,到成婚要走六大程序,直呼講究,但想著秦家的身份,也不敢怠慢,委托了媒人去秦家納采。
得了秦家允婚,便開始準備楊福的聘禮。
霍惜給楊氏拿了一萬兩銀票,讓她娘準備舅舅的婚事。
“要不了這麽多。
”楊氏推辭著。
“娘和你爹手裡有錢。
這些年收的租子你都沒拿,都在爹娘手裡。
你爹也是把你舅舅當兒子養的,他交待娘,把錢拿出來給你舅舅娶妻用。
”
霍惜不禁慶幸,她舅舅好命,遇上了這麽好的姐夫。
“娘拿著吧。
讓爹去看看京城附近有沒有莊子,給舅舅也買一個。
京城附近沒有,就往周邊城池尋。
再在內城給舅舅買個宅子,剩下的娘拿著置辦聘禮。
等議定了婚期,我再給娘拿些。
”
“夠了夠了,不用拿不用拿。
”怕霍惜還要再拿,接了銀票。
“鄉下連聘禮連婚宴及各項采買,都要不了十兩銀,現在你舅舅成個親,竟然要花這麽多錢哦。
”楊氏嘖嘖肉疼幾句。
“你舅舅也給娘拿了一萬兩,讓娘拿去置辦呢。
”
“舅舅給娘拿了一萬兩?
”
“是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存了這麽多。
別不是偷拿鋪裡的錢吧?
”忽然就緊張起來,鋪子裡的東西都是惜兒和念兒的。
“沒有。
娘看你把舅舅想的。
舅舅這些年自己攢的,和鋪裡的分成。
還有這兩年他也帶了些貨去東洋,一來一回也賺了不少。
不過拿出一萬兩,隻怕他身子也沒幾個錢了。
”
楊氏松了口氣:“給自家做生意,怎的還夾帶私貨。
”
霍惜笑笑:“從船老大到一眾水手夥計,大家都雜帶,各船主都是知道並默許的。
舅舅帶些貨也不影響,他自己攢些錢挺好的。
將來他日子過得好,娘你和爹也少操些心。
”
“也是。
他成親了,就有懷妤管著她,娘可不管她了,隻盯著你們姐弟就行。
”
說到這個,楊氏對霍惜說道:“惜兒,你也不小了,這一兩年也沒到處跑,就在家呆著吧,多學些女工女活,別將來出嫁了,什麽都不會。
娘聽說你秦姐姐已經在家做喜帳喜被喜服了,將來這些也得你自己來。
”
也不管霍惜抗議,拉著霍惜就讓她學著裁剪縫補。
縫縫補補霍惜還是會的,簡單的針線活,她前世就會。
新買來的衣服,紐扣都是顫顫微微的,她總是強迫症一樣,要加固一下才敢穿,新買的衣服有些連扣眼都沒開,開個扣眼補幾針,誰還不會。
衣服破了洞,自己縫幾針,也懶得拎著到處找縫補店。
不過她前世的衣服就沒幾件是穿到破了才扔的。
都是穿一季,不想穿了就扔了。
質量杠杠的。
也沒什麽機會補洞。
刺繡她是不想學的,費眼。
對著布料畫線裁片縫合,這活還能做。
便耐著性子跟著楊氏學了幾天。
楊福那邊過了年,也沒空處理自己的婚事,忙著賣他從東洋帶回來的貨物。
鄒勝雖被拒絕了出海,但他有心想學,便也跟在楊福身邊跑。
今年霍惜打算讓沈掌櫃在外巡鋪子,多往北邊走走,看看天津碼頭和北平廢街改造的情況,京城及南邊這邊決定讓楊福和鄒勝挑大梁。
二月底,朝中傳出消息,永康帝親征塞北,大勝。
京中一片歡騰。
雖漢人奪回政權,但北邊的草原民族一直滋擾,時刻想著複辟。
誰都不想讓草原民族再統領一次,聽說大勝,京中各處歡騰一片。
文人墨客京中百姓,喜極入告,額手相慶。
此消息傳出不久,又跟著傳出消息,永康帝征召二十萬民夫,於順天府昌平縣修建陵墓。
京中一時又靜默如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