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珠的出嫁和李學棟的娶親都極其低調。

　　所有能在這件事上說得上的話的人，都覺得這樣最好，但這話，還是等李金珠先說出來之後，眾人才表示讚同。

　　高先生一家對於這門親事已經是滿意的不知道怎麽滿意了，早點成親就行了，真要大辦，吃力的是高家。

　　倪如石母子巴不得低調簡單，要是大辦，那那些削尖腦袋要重新擠到倪如石母子身邊，重新把倪如石拉回倪家的倪氏族人就擋不住了。
這幾乎是打破倪如石母子底線的事。

　　李玉珠出嫁隔月，李學棟娶了高枝兒，幾天後，倪如石、李玉珠在邵先生，以及李士寬挑出的兩個李氏子弟的陪同下，啟程往北遊歷。

　　十月末，按照欽天監挑的吉日，李小囡上了王府到平江城接親的船。

　　李金珠帶著梅姐，和枝兒娘、李學棟夫妻一條船，李士寬夫妻帶著兩個兒媳婦，以及艾葉、阿壯一條船，洪老太爺帶著洪振業一家三口一條船，跟過去送嫁。

　　高先生也很想去，可又覺得他們一家門都跟著去，有點兒不大好看，猶豫再三，讓枝兒娘跟著去開眼界看熱鬧，他就留在家裡看著學堂，學堂裡那麽多學生，又在動工，不能沒人，再說，他年輕的時候去過一趟建樂城了。

　　李小囡嫁進王府之後，李文梁一家，洪振業一家三口和洪老爺都要遷居建樂城，這兩幾個月裡，李文梁和洪老爺重新買了新宅子，李家的宅子是李小囡出嫁的地方，又備著李小囡回娘家之類的走動，宅子更要大些，買下來還要找禮部的指點改大門，影壁挪位等等。

　　至於洪家的宅子，兩人實在顧不過來，等忙完出嫁的大事再說了。

　　兩個人這幾個月連軸轉的人瘦了一圈。

　　李小囡這一路上，每天停到哪裡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在成親吉日前一天，喜船挺進已經清空閑人的碼頭，李文梁和洪老爺，以及禮部堂官小吏指揮安排車輛，進了李文梁重新置辦的新李宅。

　　李小囡剛剛換了衣服，阿武伸頭進來，“老太爺說有急事兒，你好了吧？
”

　　“哪個老太爺？
怎麽回回都是說半截話？
”雨亭瞪了眼阿武。

　　“還能哪家的？
她們……咱們家的。
”阿武差點又說錯了。

　　“在這裡？
”李小囡問晚晴。

　　“垂花門外有個暖閣，那裡吧。
”晚晴轉身拿了件灰鼠裡鬥篷，給李小囡裹上。

　　雖說在船上走了一個來月的路，李士寬的精神卻極好，見李小囡迎出去，急忙揮手道：“別出來，外頭冷。
這建樂城可比咱們平江城冷多了。
”

　　暖閣裡燒著熏爐。

　　這座新宅子每一間屋子都燒著熏爐、炭盆，每一間屋裡也都住著人。

　　“有件要緊的事。
”李士寬直接說事，外頭忙得很。
“剛剛吏部的孫郎中問醮女的事，原本禮部議的是讓我和你太婆替你父母送你出嫁，孫郎中說，世子爺特意問了這個，世子爺說讓孫郎中問問咱們，是讓你大阿姐送你出嫁，還是我和你太婆送你出嫁？
”

　　“讓大阿姐送我出嫁吧。
是大阿姐帶大了我們。
”李小囡答的極快。

　　李士寬笑道：“我就知道你是這個意思，世子爺細心的很，那我趕緊去回話。
”

　　看著李士寬出去，雨亭嘖了一聲，“世子爺對你真好。
”

　　“不是讓你去看著擺嫁妝麽？
”晚晴打斷了雨亭的感慨。

　　“對對！
”雨亭趕緊往外走。

　　……………………

　　尉王妃很早就對自己這個獨生兒子的婚禮有過很多切實的預想和安排，因為兒子原本要娶的人是很早就確定了的。

　　誰知道一切就緒，眼看就娶進門了，兒子翻了臉，現在，這場原本她早就想好安排好的婚禮，每一處都在她預想之外。

　　成親的院子是早就預備好的，史家早就照著院子各處尺寸做好了各樣家具，現在，李家大約就提著幾個子孫桶吧，那院子裡的家具都是她兒子現用的舊家具，從來沒聽說娶親用舊家具的！

　　可有什麽辦法呢，就算他們府上拿銀子出來，趕得這樣急，也沒地方做出來。

　　真是糟心。

　　各樣禮數就不說了，這六禮，行吧，就算是走過了。

　　尉王妃越想越糟心，算了算了，不能想了，都到這會兒了，還能怎麽辦呢！

　　“嫁妝快到了。
”顧大姑奶奶和尉王妃通報了句。

　　尉王妃哼了一聲沒說話。

　　嫁妝？
還有嫁妝？
行吧，她說有就有吧。

　　”我去看看。
“顧二姑奶奶對這位弟妹的嫁妝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很好奇。

　　沒多大會兒，顧二姑奶奶快步進來，稀奇極了，“全是一台一台的細布，掛著紅綢，什麽吳江縣陳家村，還有個什麽大耳朵鎮，說都是添妝，這是她們江南的規矩？
每個村都得添妝？
”

　　“你去問問世子，這是怎麽回事，他知道不知道。
”尉王妃聽說都是各個村莊添的妝，頓時皺了眉，這是攤派出來的嗎？

　　辟荔應了一聲，急忙去找世子爺。

　　“這位四娘子，花樣可真多。
”顧大姑奶奶對這位弟妹導緻的這場完全不像樣的婚禮也是一肚皮別扭。

　　她可就這麽一個弟弟！

　　辟荔回來的很快。

　　“世子爺說知道，是因為新娘子和她姐姐賒織機給貧賤之家，又教貧家女子織提花細布，這些人家聽說四娘子出嫁添的妝。
”

　　尉王妃眉頭稍稍舒開，嗯了一聲。

　　“這是弟弟的主意？
”顧大姑奶奶壓低聲音，和尉王妃道。

　　尉王妃沒答話。

　　“現在外頭都說弟弟心機深，怎麽怎麽不得了。
”顧大姑奶奶又嘀咕了句。

　　“誰跟過來送嫁妝的？
”尉王妃問了句。

　　“是晚晴。
”辟荔忙答道，她看到晚晴了。

　　尉王妃想歎氣，忍住了，大喜的日子，不能不吉利。

　　嫁妝單子裡的陪房她已經看過了，一共三個人，有一個還是她們府上的人。
這以後怎麽理家？
靠誰支撐做膀臂？

　　不想了！
以後再說，還能怎麽樣呢，都快進門了。

　　唉！
尉王妃這口氣到底沒忍住，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