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的山終於量完了,憋得太久,他一聲長嘯,如小炮彈般衝向天空。
“啊啊啊……”
才積起來的烏雲在聲波的震動下,層層紛落,陽光再次照入他忙了幾十年的山頭。
“從今天開始,它就叫臭悅山。
”他的心情真是說一言難盡,四十多年,臭盧悅居然都不來看看,偏偏當初找山的時候,他還往大、奇、詭、幽的方向找,一忙愣是過了這許多時間。
“行!
隻要你不怕被打屁股。
”
同樣蒙在鼓裡,什麽都不知道的紀長明,笑呵呵地道:“當然,如果她真問起,你又後悔不想挨打,改個口叫酬悅峰也行。
”
“還酬悅?
憑什麽啊?
”
泡泡可不同意,他累死累活,容易嗎?
“就算要酬,也得酬我自己。
”
“酬泡?
”九命身形一閃,也飛到了天上,眨著特別亮的眼睛,“真難聽,還不如就叫臭泡,容易記。
”
“……”泡泡被損友氣了個仰倒,“你的屁股是不是癢了?
”
說話間,他已經一腳踢過去了,隻是九命早有防備,一個急閃,繞到多年腳不離地,已經不太熟悉飛的朋友身後,“嘻嘻!
打不著我。
”
“你等著,我肯定能打得著你。
”
泡泡氣憤,一個兩個的都欺負他。
“哈哈!
打不著,就是打不著。
”
遠遠地,西門韻過來時,看到他們在天上玩得那叫一個開心,忍不住在心裡深歎一口氣。
“怎麽樣,他們什麽時候到?
”紀長明迎向她,“多少人?
誰帶隊?
”
“六萬八千修士,年初一和彭千手帶隊,這一次,所有天幸圖中修煉的人,都會加入搬山弟子當中。
”
“流煙不來嗎?
”紀長明微有奇怪,“她上次還說,第一次搬山,她一定會來看看的。
”
西門韻抿了抿唇,“她現在……沒時間。
”
“出事了?
”
“……”西門韻看看還在天上嘻嘻哈哈玩鬧的開心兩小,眉上染滿愁緒,“出事了,你自己看吧!
”
紀長明接過她遞來的玉簡,把神識探進去,不過片刻臉色就變了。
“陰尊還未去,那七個老家夥,就因為可在可不在的洞天法寶,把盧悅無形中困在了安逸城。
”西門韻歎口氣,“那裡的傳送陣關了,我們遠水解不了近渴,流煙的意思是,山——我們接著搬,讓天下人看看,洞天法寶在哪?
今天的三千城,是什麽樣?
”
他們這樣大動靜地搬山,再放出一些有關九天闕的流言,減盧悅身上的壓力,是目前流煙唯一能想的轍。
“……”紀長明額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緊捏著玉簡,“就沒其他一點辦法了嗎?
”
飛淵中毒,不是助力反而要盧悅保護,再加上那邊的兇獸,對神獸的血肉可能虎視眈眈,這就等於徒弟在星羅洲,是四面楚歌之境,這讓他這個做師父的,如何放心?
“太遠。
”西門韻怕他衝動,“就算你我全力趕路,橫跨大荒和天涯海,也要兩年多時間。
所以,流煙讓我告訴你,拂梧和昌意在出事的第三天,便秘密前往星羅洲了。
”
“昌意有我厲害嗎?
”
紀長明怒了,這麽大的事,拂梧去了,他這個當師父的卻要在這裡守山,這算怎麽回事?
“不行,我……”
“可是,那時通知你,一來一回,你說,得耽誤多少時間?
”西門韻蹙眉,“他們是去年臘月二十三走的,現在已是正是十七,走了差不多二十五天。
”
“……”
紀長明啞火,這裡亦是大荒深處,西門韻找最近的坊市傳消息,一來一回,都要一個多月。
“震懾,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
”
西門韻看了眼,察覺他們爭吵,就要過來兩個小家夥,“你年紀一大把了,應該不要哄了吧?
想要那個七個老東西不亂動,先哄好泡泡,搬好山吧!
”
“幹嘛要哄我?
”
泡泡聽了個話尾,“西門前輩,是盧悅還沒法從憶埋絕地出來嗎?
”
為免小家夥鬧騰,盧悅在憶埋絕地出不來的情況,他們也跟他說了,“飛淵呢?
別老拿那什麽惡夢說話,上次他來時,明明答應九天闕搬山,一定帶盧悅過來的。
”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都紅了,“他今天敢給我使袢子,不把盧悅帶來,他日,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
”
什麽朋友,沒得交。
“飛淵中毒,差點死了。
”
紀長明咬著牙,把捏在手裡的玉簡遞給小家夥,“你自己看吧,這一次,我們要把這山搬好,誰敢擋,我宰他全家。
”
……
三千城數萬修士,從築基到金仙,一同出動的宏偉場面,把敏感的各方勢力,都嚇了一大跳。
這裡面的築基小修雖多,可層層朝上,天仙玉仙修士亦有千多人,再加上兩個金仙帶隊,怎麽看,都不像是玩。
“流煙,你們三千城要做什麽?
”
仙盟收到消息的時候,急問守在天音囑前的流煙仙子,“我可告訴你,現在得罪人……”
“誰說我要得罪人?
”
流煙仙子打斷他的話,“世人不是都在奇怪,盧悅手上的洞天法寶嗎?
”
她笑了笑,“現在我就可以告訴道友,她的洞天法寶,早交我三千城了,朝陽峰,雲隱山中間被陣法隱匿的巨峰,便是世所罕見的成長型洞天法寶。
”
什麽?
縛龍震驚!
“它叫九天闕,道友現在派人過來,便可發現,朝陽和雲隱已經與它連成一片。
”說到這裡,流煙仙子的眼睛眯了眯,“現在,我三千城,要搬屬於它的第三山。
”
搬山?
縛龍突然想到藏書樓中,一塊不太全的搬山殘畫,不由呆了呆。
“這件事,三千城很快便會在天音囑的公示欄上出公示,不會叫仙盟為難。
”
流煙仙子笑得非常冷酷,“當然,除了仙盟可以派一隊修士,一路跟蹤外,其他人……,阻我搬山者,殺!
”
很快,各種猜測還沒來得及擴散,三千城的公示便出來了。
洞天法寶,還是成長型,不僅把朝陽峰,雲隱山囊括了進去,還將搬入第三峰。
那個血淋淋的殺字,在公示的最下面,顯得極其顯眼。
……
“九天闕?
這名字夠霸氣!
”
金盞站在天音囑前,半晌不動。
一旁的劉雨,不知怎的,總覺兄長這話,在感慨和遺憾中,有種另類的興奮。
“兄長也對它感興趣?
”她忍不住試探地問了一句,“不過,這公示上說,一旦定山,就再也移不了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
“當然是真的。
”
金盞的目光,透過天音囑,好像看到了很遠很遠,“龍虎散,風雲滅!
三十六道宮,四十九殿,要重臨世間了啊!
”
“……兄長知道它?
”
“呵呵!
自然知道。
”
金盞轉頭時,金色的眸光裡,有一種特別的光亮,“走吧,陪我一起,去拜會那位盧道友。
”
一直以來,不管外面鬧成什麽樣,他都裝聾作啞保持中立,但現在……
原以為,九天闕早在那個地方,被不散的怨靈佔據,要永遠地消亡了。
卻沒想到,它又那麽跳了出來。
別人不知道誰是它的主人,但他卻知道,盧悅,絕不是它的主人。
隻是,那樣的地方,除了功德修士的盧悅,可以散盡怨靈,還有誰有本事,能在那麽多怨靈的眼跟前,把它帶出來?
金盞有很多的疑問需要她解答,破天荒地第一次到東苑。
“金盞大王?
請進!
”
院門無風自開,但裡面的人,沒有迎出來。
盧悅不知九天闕引發的風雲,在書房畫一張又一張符籙,“客廳稍坐,我一會就來。
”
“……”金盞站在門前一會,突然咧嘴笑了,拉著劉雨,大踏步進去。
盧悅畫好又一張回春符,把所有東西收收,才緩步進到客廳,“不知大王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
她親手給他們倒茶,“文道友,也請恕罪!
”
雖然證據還沒拿到,但顯然,梅枝師伯讓劉雨打開了心結。
自秘密見了師伯一面,把飛淵轉移到她那裡之後,她就安心了不少。
“哈哈!
是我們兄妹不請自來,若說恕罪,也是我們說恕罪!
”
金盞打了個哈哈,“道友來我安逸城也有一段時日了,不知住的可好?
”
“很好!
”
盧悅施施然地,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後,坐到他們對面,“東苑很安靜,說來,要感謝大王呢。
”
陰尊沒來,她有洞天法寶的事,卻傳得沸沸揚揚。
對此,別人可能緊張,可相比於要來的陰尊,盧悅反而無感的很,“這是家師拂梧親自炮製的明心茶,大王可以嘗嘗。
”
“噢?
拂梧大師親自炮製的茶?
”金盞哈哈一笑,“那我還真要好好嘗嘗。
”
話雖然這樣說,可他抿得卻不像那麽回事,至少不像正常人那般珍惜。
盧悅這些天,被義父親父還有陰尊,逼得坐立不安,就是用這茶撫心的,看他那般喝,倒是很心疼,打定主意,以後,再不給這個金人倒茶了。
“不知大王找我何事?
”
既然人家不領情,她也沒必要跟他兜圈子,早點打發了,回去畫幾張符倒是真的。
“道友這些天,都沒怎麽外出吧?
”
金盞看了一眼劉雨,見她眼觀鼻,鼻觀心,隻在茶上,心中一笑,“今天三千城,可是給天下人,看了一件大事。
”
“噢?
”
盧悅挑了挑眉,很快想到什麽,眼中帶了絲欣喜,“不知是何事?
還請大王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
“九天闕問世。
”
果然!
盧悅咧開的嘴巴,顯示她是真的很高興,“這真是一件大喜事,多謝大王轉告。
”
“呵呵!
”金盞皮笑肉不笑,“道友可能還不知道,流煙仙子說,九天闕是道友的洞天法寶。
”
“……怎麽?
不行嗎?
”
盧悅心念電轉,很快想到,這是流煙仙子想幫她轉移世人的視線。
“道友不誠啊!
”
金盞打出一道禁製,那金閃閃,流轉著好像刀光劍影的光罩,把劉雨從明心茶的意境中驚醒過來,“兄長……”
盧悅也坐直了身體,按下要呼嘯而出的光之環和閃瞎人眼劍,“大王這是何意?
”
“不用緊張,本王沒什麽意思。
”金盞喝口在他看來沒滋沒味的茶,“就是想道友能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
”
“是嗎?
”
盧悅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那就問吧!
”
“九天闕,不是道友的洞天法寶吧?
”
“……那大王覺得,它能是誰的法寶?
”
盧悅突然懷疑,這人知道九天闕,“是三千城一直就有的?
”
“呵呵,現在是我問道友。
”金盞笑笑,“不應該是道友讓我玩猜猜吧?
”
“哈!
也是。
”盧悅喝了一大口明心茶,由著清清淡淡的茶水,在口中滾了滾,“九天闕說是我的行,說不是我的也行,因為它的主人,是泡泡。
”
泡泡?
那個火精靈?
金盞面上驚疑不定,好半晌,他才定了定神,問道:“那我再問道友一個問題,火精靈泡泡與……與道友是什麽關系?
”
“朋友!
”
“哈!
朋友?
”
金盞的眼中,洩出一絲悲憤和怒火,“據我所知,你們人族一向口是心非,怎麽可能……”
“兄長!
”劉雨打斷他,輕聲道:“她是功德修士,跟一般的人不一樣。
”
“……”
金盞突然被打斷,嘴角顫了又顫。
理智在盧悅清澈又幽深的目光下似乎又回來了,“是啊,道友是功德修士!
”
功德修士四個字,被他說的極其複雜,那像咬牙,又像感慨的樣子,讓盧悅牙疼,“什麽功德修士?
機緣巧合罷了,我真正的名號,叫魔星。
”
如果可以選擇,她真的希望,自己隻是魔星,是禍害遺千年的壞蛋。
劉雨被她羨慕的目光一看,忍不住想撫額。
少時,她們閑話時,這丫頭說,她要當一個禍害遺千年。
現在那羨慕的目光裡,分明在說,她羨慕她是個壞蛋。
這真是……
“魔星?
”金盞不知她們的眉眼官司,聞言倒是極其複雜,“敢問道友,那麽好的九天闕……,道友就沒想過,握在自己手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