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山!
”
趕來的殷智滿面陰狠,他沒想到,就差了那麽點時間,自家這邊,居然又隕了三個人,“趁著天黑,無洃、康海,你二人速速追上,借身體之利把他們的藏匿地點找出來。
”
天黑了,本來就是影子的域外饞風,不注意根本看不見。
“那你呢?
”
“我?
自然是緊隨其後。
”
已經吃過一次虧,殷智當然吸取了教訓,“無洃,這不是我們意氣用事的時候,陰尊把我們一起弄進來,目的就是要殺盧悅,不把她宰了,我們永遠也出不去。
”
出不去?
這人現在還想出去?
無洃環視現場,目光落在地面幾個指甲大的神核上,苦苦一笑,“殷智,你比我天真啊!
陰尊把我們弄進來,是因為他需要我們同仇敵愾,他算準了我們會與盧悅不死不休。
可是,你沒聽墩九說嗎?
人家有武器,而我們……有什麽?
”
“誰說我們沒武器?
”殷智最恨無洃這個樣子,太動搖軍心了,“墩九,去把十二的口器扳下來。
”
什麽?
不論是天蝠自已人,還是無洃幾個,都是一驚。
“我們現在隻有十一人,十二的口器隻有多的,沒有少的。
”殷智那麽執著於族人屍體,就是想弄武器,“哪怕是他們的本命劍,十二的口器也能擋住。
”
身為天蝠王,他的手下,正常都是天仙級的十一、十二階,所以,墩十二的口器絕對頂得上法寶了?
“愣著幹什麽?
還不快去?
”
墩九被長老的暴喝嚇了一跳,和幾個族人互視一眼,老老實實過去扳十二的口器。
“無洃、康海,讓你們去找盧悅四人,不是讓你們去打架,所以武器暫時不用帶。
”
殷智覺得這些風怪蠢是死的,“你們隻要找著他們,不要驚動他們,回來通知我們,然後我們一起殺過去就行了。
這一次,絕不能再給他們機會。
”
否則,他嚴重懷疑自己還有沒有機會。
自家四個人,人家四個人,盧悅還可能不利於行,沒有參戰。
可是……
山槐和山柧,根本沒發揮他們身體的優勢,就那麽被宰了。
若是再有差遲,他們的人會越來越少,而對方……
“我不同意。
”
無洃在康海回復前,先說的四個字,讓殷智的眼睛都瞪大了,“那你想怎樣?
”
“現在不是我想,而是……盧悅他們怎麽想。
”
“……”康海也不解了,“長老,您的意思是……?
”
“我的意思很簡單,借他們的手——出去!
”
什麽?
殷智都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聽墩九說嗎?
我們身無長物,人家卻有大包裹。
”
無洃臉上似悲似喜,“也就是說,人家到這裡是有備的。
他們可能知道,怎麽走出這裡。
”
“……無洃,你瘋了吧?
”
殷智冷下來的語氣,帶了一絲殺氣,“康海,你們家長老腦子不清楚,暫時不用管他了,你馬上帶人搜山去。
”
“撇下我?
搜山?
”
無洃呵呵一笑,“殷智,你以為你是誰?
你又以為盧悅是誰?
渥河大戰,你們為什麽在那麽有利的條件下,還那樣大敗,你從來就沒想過嗎?
”
“……”殷智的面容有片刻的扭曲,渥河大戰,是天蝠族的恥辱,這混蛋是怕自己一會殺他的時候,太痛快了吧?
“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你們從來沒有沉下心來,勇於認識自己的不足。
”
無洃眼中情緒莫名,“墩九,你再說說,是誰把你們一口叫破的?
”
“是……是盧悅。
”
墩九額上有些冒汗,他倒是明白了無洃的意思。
“聽見了嗎?
”
無洃冷笑,“人家六感超於常人,當初的渥河大戰,紀長明為什麽能那麽快地趕過去,是因為,他提前收到盧悅的傳訊。
這裡……同樣。
山槐和山柧是笨了點,他們如果不動,哪怕盧悅再懷疑,在看不到實體人的情況下,他們也能拖到我們趕來。
但同樣暴露行藏,人家為什麽緊著他們殺?
因為人家知道,我們對他們的威脅更大。
你現在讓我們去搜山,是想讓人家把我們一鍋端了吧?
”
“……”
“……”
康海和僅剩的三個手下對視一眼,都往無洃身後退了退。
“你不服氣?
”
無洃不管自家人的小動作,盯著殷智,“可是我告訴你啊,這世上的事,就他媽的這麽不講理。
我們努力修行,想要化成最合天道的人形,享受萬萬壽,享受這花花世界。
可是人族呢?
沒有修行的人族,弱成什麽樣,這幾天,你我都親身經歷了。
”
他現在覺得當風挺好,回陰風峽谷更好,最起碼,在那裡,他隻要吹吹風,就能長神核就舒服得很。
“我們這山望著那山高,擯棄了自己,有意思嗎?
”
“……隻有你們擯棄了自己,我們沒有。
”殷智真覺得這人的腦子不正常,“盧悅是功德修士,不殺了她,天涯海角,你能安心,我們不能。
”
“殺她?
殺了她,我們可能真要永永遠遠呆在這裡,當個像弱雞一樣的凡人了。
”
無洃大聲道:“你以為陰尊還能把我們放出去?
我告訴你,那是做夢,他現在自身難保了。
為什麽他正好在盧悅燒經的時候出現,為什麽他不能提前毀了那些經卷,我告訴你,是因為他強行醒來的代價,是他也承受不住的。
”
說到這裡,他整個人也低沉下來,“別告訴我,還有大人還有你們的族人……”
無洃臉上,露了個好像要哭的表情,“陰尊這般倉促地把我們弄進來,根本不可能有時間通知他們。
好,你不相信,那我們就假設他通知了,可是通知了又能如何?
天蝠一族自顧無暇,誰有時間,萬萬裡遠地找你?
至於我們家大人……”
無洃很想相信絕輔,可是自盧悅在仙界顯名以來,英明神武的絕輔大人,慢慢地落下了神壇。
“我是天蝠族長老,我族中典籍裡,從來不曾記載過這樣的地方。
大人……大人一定也不知道,就算從陰尊那裡知道,他也沒時間來管我們。
因為……
這裡有盧悅,他和陰尊一樣,隻要能殺了她,死幾百個手下,又算得了什麽?
他不敢救我們,他怕引來人族修士的窺探,他怕盧悅也因此得了生機。
”
這般說自家的大人,無洃也很難過,可是真說了出來,他反而有種特別的輕松感覺。
“呵呵,殷智,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棄子。
”
哪怕原先不是棄子,被陰尊那樣一弄,也是棄子了,“陰尊是黴鬼,他是盧悅必要毀的人,可我們不一樣。
”
無洃在有去無回海混了那些年,其實想了很多很多,“當年的仙盟,為何容獅吽人滲入?
是因為陰尊,他的每一次蘇醒,帶給天下生靈的,都是死亡死亡,再死亡。
縛龍那些人,對獅吽人采取無視的態度,固然因此也死了不少人,可是相比於陰尊的危害,實是小巫見大巫。
”
越是了解人族,無洃有時候越是佩服,仙盟的那些長老固然各有各的不足,可是他們每一個,都無愧於仙盟的守護之名。
至少,他們把所有的傷痛,全都擔在了修仙界,為凡世爭取了無數年的太平。
“我們——可以是材料,與妖族其實也沒多大分別。
”
若不是天蝠異軍突起,一下子表露的實力太過恐怖,人家肯定還是把主要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天道講究一個平衡,我都懂的道理,人家不可能不懂。
”
無洃苦笑,“這麽多年,人族為何一直沒開發大荒之地?
主在仙盟,仙盟那些大佬,知道古仙因何滅世,人家從來不為眼前之利所惑,再加上從外域戰場上,打來的神核,這世界,就這般一直……”
“閉嘴!
”
殷智不知道這家夥哪那麽多屁話,隻知道,再讓他這麽囉嗦下去,盧悅四個人,可能永遠也抓不到了,“無洃,你記著,你是域外饞風的長老,不是這仙界的天道。
而我們……隻是芸芸眾生裡,掙紮求存的外來者。
掙紮求存你明不明白?
想借盧悅的路逃出去?
你問過她嗎?
人家願意帶你嗎?
就算願意帶你,你可想過,出去以後,絕輔大人能不能饒你?
你的族人,又能不能饒你?
陰尊能不能饒你?
”
這?
無洃張了張口,答不出來。
他通過盧悅四人帶的包裹,猜測到她提前做了準備,猜測她可能知道這裡是什麽地方,想跟著一起逃出去。
可是……
“既然你們害怕被她一鍋端了,那我們就一起。
”
殷智目光掠過他們每一個人,“我們十一人,而她那邊隻有四人,二打一,我們還帶轉彎的,怎麽著也能把他們宰了吧?
”
“……”康海發現,他又被這位長老說服了。
無洃長老雖然也還好,可是他真如大人說的那樣,又膽小又惜命,成不了大事。
“康海,帶著你的人跟我走。
”
殷智看到康海眼中的意動,乾脆撇下無洃,“其他人,一人拿一根口器,從現在開始,它就是我們的武器,即可成槍,亦可成棍。
總之……我們不能讓大仇人,再次平安無事地出去,禍害我們的族人。
想要知道這裡是什麽地方,想出去……
就更要拿下她。
”
他舍不得再耗下去,該說的話說完,轉身就走。
墩三幾個互看一眼,留下五根才剝下來的口器,其他背著,迅速跟上。
“長老!
”康海忙拿了一根,塞給他,“仇人在前面,我們……避不開,一起吧!
”
“……”
無洃深深一歎,拎著這根淡銀色的口器,把它當成拐杖,晃晃悠悠地跟上。
……
此時此刻,飛淵背著盧悅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
夜間怎麽樣都不能停,那些域外饞風太像影子,不注意可能就讓他們靠近了。
“讓蘇師姐拉我一會吧!
”
盧悅深恨自己看不見,成了他們的拖累。
“不用,你都不比包袱重。
”飛淵不敢再瞞著她了,“這背椅是浮空木所煉,不要說隻是你,就是再加上蘇師姐,我也一樣大步如飛。
”
“……”
“……”
翻白眼的不隻是管妮,蘇淡水看到他額間的汗了,“盧悅你放心,如果他真累,我們也會幫忙的。
”
咚!
話音落剛,從山腳下,傳來一聲悶響。
“咦?
他們才追到第一個陷阱處嗎?
”管妮疑惑,“別是什麽野獸,誤踩了陷阱吧?
”
“不管是野獸還是他們布的疑陣,總之,我們不停下,他們一時就追不上。
”蘇淡水回看一眼後,又在找布陷阱的地方,“那裡,再弄一個。
”
兩人都是雷厲風行的人,提高速度衝進密林,很快用武器之便,砍了幾根尖木,捆紮到一起。
此時,飛淵已經就地取材,順好了路邊的藤蔓,隻要用幾個巧妙的結,陷阱便布置好了。
所有時間,加一起都沒過一百息。
盧悅坐在一邊的背椅上,側耳聽有無其他異動。
“好了,我們走。
”
飛淵重新背起背椅,“別擔心,隻要過了今夜,明天我做個手弩,先射他們一半人就沒事了。
”
要不是域外饞風在夜間太容易隱藏,他擔心他們摸來,傷了師姐,現在就可以回去殺人。
“我相信你!
”盧悅在心裡歎口氣,“明天上午如果不行,就放到午時以後吧!
”
上午她複明的時間太短,賭命的事,在這絕靈絕識的地方,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能乾。
但下午,她有兩個多時辰的時間,怎麽樣,也能把尾巴弄乾淨一半。
“好!
”
緊跟其後的蘇淡水也正有此意,“明天飛淵給我們每個人都做一個手弩,就用那根蛟筋作弦。
”
身為劍師,雖然不怕那些連武器都不全的家夥,可絕靈絕識之地,生命更加脆弱,能不涉險,還是不涉險的好。
“行!
”飛淵借著月光,看看陡峭的山坡,在背椅的機括上動了兩下,盧悅的身體,隨椅而動,反移了過來,幾乎就要貼到他身上,“接下來我們會一直趕路,時間不早了,你趴我身上睡一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