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悅睜開眼的時候不知道過了多長,記起的是落崖時,那一瞬的絕望!
可是現在……
是死了,還是飛淵又救了她?
她動了動,兩腿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壓著。
摸索著,終於摸到天蝠蟲特有的觸感,她的心沉了沉,“飛淵,你在嗎?
”如果飛淵在的話,肯定已經幫她把這隻蟲弄走了。
可是……
側耳半晌,周邊好像沒其他聲音,似乎這片天地,隻有她一個喘氣的了,因為山林裡,一聲鳥雀聲也沒有。
盧悅輕輕吐了一口氣,慢慢用腳把蟲屍挪開。
殷智有手有腳的時候,把她死死抱著,可是他現在變回了蟲,再也沒了手,她——可以自由了。
可是真自由了嗎?
一想到飛淵為了救她,也一起掉了下來,盧悅心臟處就傳來一種不可忍的痛。
絲絲縷縷,又連綿不絕……
汗水很快染濕了她的發髻,盧悅把手按在心臟處,一直把自己按得快要出不了氣,疼痛才稍緩過去一點。
不會的,她都活著,飛淵也一定活著。
她按了按身下的地面,似乎不是山石也不是草地,那軟軟的微帶彈性的樣子,倒像是某種特別的禁製。
是……
盧悅眼中希望升得快,可落下的也快。
凡是跟古仙人掛上的事,都不是好事,可恨,她偏一次次地遇上。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雨,冰冰寒寒,那好像要滲進骨頭裡的寒冷,逼著她面對現實。
盧悅扯了扯嘴角,現實是什麽,現實是那些古仙人,在這個世界留下了無數仇恨和業障,把她避無可避地卷進去。
“飛淵,飛淵,飛淵……”
她喊飛淵的聲音越來越大,想要她幫忙解宿世業障,至少她自己不能背業障。
如果飛淵不在,那就一杯黃土,大家一塊兒玩完好了。
“飛淵……!
”
盧悅爬起來,拖出殷智頭上的那根口器槍,慢慢在這不知名,她又看不見的地方尋找著。
無洃看到她居然往他這裡靠近,盡量縮著自己的身體。
他是影子,身體沒什麽重量,原以為一定不會摔死,可是盧摔下的時候,那麽重的聲響,都沒事,輪到他,就……就斷了一條腿。
一條腿啊!
無洃搞不清楚,為什麽身為影子的他,會斷一條腿,而且,影子斷了腿後,能不能長好,都在困擾著他。
他不想再跟盧悅對上了,這個人太邪性。
宿命之緣,每每讓他們撞一起的時候,她似乎就成了天之子,不論怎樣的逆境,最後倒黴的都是別人。
“誰?
”
眼睛看不見以後,耳朵特別的靈,無洃的呼吸聲,盧悅終於聽到了,“說話。
”
面對人家指過來的槍,無洃臉上露了個就知道如此的表情,“我,無洃。
”
無洃?
盧悅閉了閉眼後,惡從膽邊生,口器槍一展,就向他刺去。
都是這個家夥,讓她一時心軟了,否則……
“啊啊啊,你要殺我?
”
雖然知道她要殺他,可是她這般看不見,亂戳之下,無洃覺得,還不如給個痛快呢。
他一邊躲一邊叫,“我又不知道殷智那般喪心病狂,你怎麽能把怒氣全發我身上?
”
“我高興,我喜歡,成不成?
有本事,你也來殺我啊!
”
找不到飛淵,卻與這個影子饞風撞一塊了,盧悅覺得老天還真能開玩笑,“反正我們是宿世之敵,你不殺我,就得讓我殺你。
”
她眼睛不方便,其實對方殺她的可能性,要比她殺他,多上三成都不止呢。
“盧悅,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經向你投降了?
”
無洃拖著斷腿又躲過一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無洃是降者,在你面前沒有還手的資格,如果你真要殺,那……”
他乾咽了一下嗓子,“我幫你戳神核中心可好?
”
說完這句話,他居然有種解脫感,“你挽一個槍花,讓我一下子死得透透的,你安心了,我……也安心了。
”
盧悅的口器槍,虛虛垂到地面,“你受傷了?
很重?
”
這人在幾躲之間,似乎很不利落,她雖看不見,卻也不是傻子,“哼!
什麽一下子死得透透的,分明是你不想零碎痛死,想得個痛快。
”
“……”
無洃真不知道說她什麽好,“我隻是腿斷了,離零碎痛死,好像還早。
”
還早嗎?
盧悅冷笑著,長槍正要再刺的時候,他大喝一聲,“慢!
你在找飛淵是吧?
我暫時當你的眼睛如何?
”
有時候,越解釋,人家越不信。
那不如等到明天午後,那時候,她就有眼睛了,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說慌。
“你當我的眼睛?
”
盧悅微眯了眼,“那這裡是什麽地方?
”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個結界,又好像是個迷宮。
”
無洃目露疑惑,他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自己跳崖的,按理說應該很清醒,可是不知怎的,掉到半山的山霧時,突然就失去了意識,醒來後,就在這裡了。
我們現在還在不在霧裡,還是被那霧傳送到別的地方,我完全不知道。
”
“你不是有眼睛嗎?
”
“有,可是我隻能看到五米的距離,周圍全是一片朦朦朧朧的霧氣,不管我往哪裡轉,最後,好像都會轉到這裡。
”
“……那你轉多久了?
”
“一夜。
”
“現在……可以看到天上的太陽嗎?
”
她和飛淵從山上掉落,管妮和蘇淡水無論如何,都會下山找他們,生見人,死見屍!
可如果,她一直在這半山腰,她們累死了,也找不到。
“隻有朦朧的光,看不到太陽。
”
“那你……轉的時候,看到飛淵了嗎?
”
“這裡可能是迷宮,我第四次轉,第四次看見你的時候,就沒再轉了。
”
他的腿斷了,哪怕身體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計,可是疼痛卻還是有的。
無洃嘗試了幾次後,覺得,他應該休息。
“……”
盧悅吐了一口氣,“迷宮也有路,從現在開始,每走一條路都標上記號,前面帶路吧!
”受傷了,不管他之前的話真不真,但想要馬上反擊她,也不太可能。
無洃老老實實拖著又疼了好些的斷腿,挪在前面,盧悅憑著腳步,憑著感覺,跟在後面,她對這裡到底抱了一份希望。
希望飛淵就在迷宮的另一頭,也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