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發話的人,薛意輕輕道:“是廉貞公子。
”
許先生之前並未親見,此時看到謝廉貞,不免在心中評估一番,暗暗可惜。
當初王妃選親,薛意也是人選之一。
薛家這一代,其他子弟資質平平,獨薛意人才出眾,薛家怎麽肯將她賠出去?
當然是裝聾作啞了。
還好王妃的第一目標是淩無瑕,他們跟在後頭不顯眼。
這會兒,許先生倒有些後悔了。
若早知道謝廉貞腿疾能好,又有這般機緣,當初應了那門親就省事了。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事已至此,後悔不得。
薛意對這位廉貞公子的感覺很複雜。
當初王妃往薛家遞過話,她的第一想法就是可笑。
淩無瑕不應,難道她就會應嗎?
薛家是不如玉鼎峰家大業大,但她薛意也是同代中排得上號的人物,為何要屈就一位瘸腿公子?
薛家還沒有沒落到要用她來換取王妃垂青的地步。
後來,廉貞公子失蹤,而她在父親的安排下,招了同門一位師兄為婿。
師兄各方面都不錯,對她也好,沒什麽可挑剔的。
既然決定做薛家下一任執掌,她就沒想過在婚事上任性。
這次來天海閣,是她第一次見到謝廉貞,這才發現傳言不實。
這位廉貞公子,顯然一點也不草包。
無論相貌風采,修為舉止,都是上上之選。
那些名門小姐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她卻一言不發。
她當然不至於隻憑這遠遠一眼,就生出什麽心思來。
隻是,心裡有瞬間的松動,也就是那句話:當初要是去天運城親眼看過,也許今天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另一邊,戴靜予聽到旁人插話,勉力撐起身,往旁邊看去。
卻見半塌的磚牆後,站著個年輕公子,似笑非笑,手中握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心。
這身裝扮,又出現在這裡,戴靜予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冷冷道:“這是我與陸明舒之間的事,廉貞公子管得太多了吧?
”
謝廉貞的目光在廢墟上遛了一圈:“戴姑娘說的好沒道理,你們動手,將我的住處給拆了,還不許我說話?
你們天海閣待客可真是……”搖了搖頭,一副很可惜的樣子。
戴靜予要吐血!
這裡是天海閣,她是主,謝廉貞是客,她讓著對方是應該。
但,剛剛在這麽多人面前丟了面子,還要被謝廉貞嘲諷,她豈能甘願?
“此事過後,自當向公子賠罪,但一碼歸一碼……”
謝廉貞歎了口氣,同情地看著她:“戴姑娘,難道你看不出來,我這是為你好嗎?
”
他這人,在別人面前演慣了,戴靜予被他一看,不免心下一動,跟著他的話題跑了:“什麽?
”
“是你要上門賠罪,也是你先向她請教,可你又打不過她。
事情到了這步,你認栽也就好了,再繼續較勁下去,丟的臉面隻會更多。
”
戴靜予一怔,勃然大怒:“謝廉貞!
”
“難道我說的沒有道理?
”謝廉貞才不會生氣,笑眯眯地看著她,“戴姑娘,你好歹也是天海閣十大弟子,眼下什麽局面,你不懂?
陸姑娘願意給你面子,你笑笑也就過去了。
以後說起來,大家還會說你們不打不相識,非要這麽較真,到底損失的會是誰?
”
“你……”
“靜予!
”一聲清喝,打斷了戴靜予的話,她滿腔的怒火發不出來,都被堵在了胸口。
一轉頭,發現是寇威來了,戴靜予本是極剛強的人,此時看到寇威,竟眼睛一紅,險些落下淚來,喚出來的聲音也帶了幾分委屈:“寇師兄。
”
寇威翩然而至,對兩人抱了抱拳,說道:“廉貞公子,陸姑娘,真是抱歉,靜予向來好強,說話做事有欠考慮,此番是她無禮,我代她向兩位道歉。
”
看到寇威,謝廉貞無趣地揮揮扇子:“向我道歉作甚?
她又沒對不起我。
”
寇威笑笑,對陸明舒俯身一揖,再次道歉:“陸姑娘,對不住了。
”
陸明舒淡淡道:“無妨,小事而已,我本沒有放在心上,倒是多謝戴姑娘指教,令我見識了天海閣的秘技。
”
她面無表情,說這句話,也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嘲諷。
寇威臉上的笑頓了頓,隻能當做聽不出來:“多謝陸姑娘寬宏大量。
”
他這麽道歉,戴靜予卻不滿了:“寇師兄!
”
沒等她說話,寇威突然面色一寒,冷聲道:“夠了!
你要還認我是你師兄,就給我閉嘴!
”
這句話,足可以說是疾言厲色。
寇威向來風度翩翩,無論是誰,都笑臉迎人,戴靜予愣了下,心中不免更委屈了:“你……”
寇威沒有安慰她,冷冷道:“其他事日後再提,先向陸姑娘道歉。
”
戴靜予咬咬牙,勉強低了低頭:“陸姑娘,是我失禮了。
”
陸明舒神情淡漠,一言不發。
既沒說諒解,也沒有繼續為難。
寇威隻得沒話找話:“陸姑娘不知,這事其實是我的錯。
當日之事,是我與戴師妹失禮了,故而命戴師妹前來向姑娘賠罪。
卻是我沒料準戴師妹的性子,反倒令她冒犯了你。
還請你……”
陸明舒突然一揮手,止住了他的話,說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不必再提。
不過,我有一句話,不止要對戴姑娘說。
”
寇威點了點頭:“姑娘請說。
”
陸明舒擡起頭,掃向四周,沉聲道:“你們心中在想什麽,大家都知道。
想要試探也好,滅我威風也罷,要來,我隻管接著!
”
周圍頓時一靜。
陸明舒這句話是對誰說的,大家心裡都清楚。
許先生低嘲一聲,道:“這個陸明舒,真是夠囂張的。
”
這是對他們所有人宣戰啊!
薛意點點頭:“也罷,反正我不惹她。
”也是惹不起。
寇威勉強一笑:“抱歉,是我們招呼不周。
”
事到如今,這客院是沒法住了,寇威召來管事,令他另行安排住處。
又連聲道歉,最後才帶著戴靜予離開。
此事就這麽結束了,但在眾人心裡的影響不止於此。
不知有多少人,開始重新評估。
寇威帶著戴靜予,一路沉默著回到島中。
揮退侍從,他當即關切地問:“戴師妹,你沒事吧?
”
戴靜予臉色蒼白,但神情已恢復冷靜,說道:“無妨,隻是要養上一陣子了,壽宴那日,恐怕無法出席,還請寇師兄代我向太師叔祖賠罪。
”
寇威溫和地笑笑:“此事是我欠戴師妹一個人情,叫師妹白白受傷,說不定還壞了名聲。
”
戴靜予笑了笑:“名聲身外事,能幫上師兄就好。
何況,這也是我天海閣的事,我為之盡力,是應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