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蕙天黑以後才出的門,她給素蘭帶去了換洗衣服和吃食,將要熄燈時才回來,稟告明珠道:“挺好的,殿下吩咐過不許為難她,吃住都很乾淨,也沒被打擾。
雖然有點憔悴,但還精神,她給王妃磕頭了,說她對不起您,給您拖了後腿。
早該把這個事兒告訴你的,卻總是一拖再拖,終於惹了大禍。
”
素蘭雖然沒有明說,但冬蕙懂得她的意思,不管傅霑接近她是不是陰謀,他死得冤枉不冤枉,她都不關心了,她現在想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把陷害她算計她和明珠的人拖下馬,就算是她要下地獄,做了壞事的人也別想逍遙自在。
“如果他也是被陷害的,我就相當於替他報了仇,就算是午夜夢回或是地下相見,那也沒什麽不好見的。
若他是騙我的,那他就是活該,何必管他是不是真心實意?
”
素蘭的原話是這樣說的,看似十分通透,實際上是被傷透了心。
她又說:“其實王妃重用鄭嬤嬤,我心裡是有點難過的,不過現在我明白了,原來王妃是想保護我,幸好還不太遲。
”
明珠很難過:“素菊的事有沒有新進展?
”唐春來之前隻是大概檢查一下,並沒有全身檢查,況且他隻是大夫,不是專業的仵作,因此要證明素菊是他殺還是自殺,還需要進一步的詳細檢查才能確定。
冬蕙道:“素菊現在交由刑部最富經驗的仵作檢查,屍格明日一早就能送過來。
可惜清淺和翠濃都死了,就算是證明素菊是他殺,也不能知道詳細的經過。
”
“為何非得知道詳細的經過?
知道她如何痛苦,如何不甘麽?
知道她是他殺,是被陷害就夠了。
”宇文初從外頭進來,把一張表格遞給明珠:“屍格抄送過來了,是他殺。
有人給她用了少量的迷藥,把她送到了事先掛在梁上的白綾裡。
”
明珠不敢接過屍格,猛地轉過身對著窗外吸了幾口氣,啞著聲音道:“若是用了迷藥,當時唐春來怎會沒發現?
”
宇文初道:“是那盒薔薇花粉,這東西無色無味,散發極快。
後來我問詢之後,讓人搜了花粉送到他那裡去,他才發現不對勁。
”
薔薇花粉剛好是翠濃送過去的,而翠濃,事後證明,她在傅相府時和鄭嬤嬤就有來往。
來龍去脈基本有了頭緒,明珠還是睡不著,一時想到前世的事,一時想到小時候的事,好幾次都差點掉了眼淚。
因為擔心吵到宇文初,她很小心地起了身,穿鞋披衣準備出去走走。
才要開門,就聽見宇文初幽幽地道:“你想去做壞事麽?
”
明珠給他唬了一跳,隨即失笑:“我哪有什麽壞事可做?
”
宇文初道:“半夜三更拋夫棄子,悄悄披衣出門,不是去做壞事也是做壞事。
”他很快披了外袍走到她身邊,摟住她的肩頭輕聲道:“我們悄悄溜出去吧?
”
避開所有的侍女婆子悄悄溜出去?
明珠輕笑:“聽上去很不錯,不過能去哪裡呢?
殿下不困嗎?
”
宇文初道:“困啊,不過更怕你悄悄跑了。
”他倒了半杯殘茶到門軸窩裡,無聲無息地打開了門:“跟著我走。
”
明珠被他牽著,在黑暗裡小心翼翼地往外挪步,好不容易走到了廊下,賊兮兮地四處看看沒有人發現,她就興高采烈地推宇文初:“快點,快點。
”
“走,走。
”宇文初失笑,她還真信了,真以為沒有人發現,那他養的那些人豈不是白吃飯了。
他牽著明珠往外跑,將手伸到背後朝冬蕙等人揮動示意,讓她們不要管,不要跟來。
兩個人出了迎暉堂,宇文初示意明珠跟他走:“走這邊,人少,清淨。
”
明珠感歎:“我原來經常和素蘭一起偷偷溜出來,我還悄悄去過街上呢。
”
宇文初揶揄地道:“我當然知道啊,這種事你是輕車熟路,那次你不但去了街上,你還差點被烏孫王給搶走了嘛。
”
“才不是那一次。
”其實是她將和宇文佑成親,溜到街上去玩惹了麻煩,他給她解了圍,卻坐在車裡不肯見她接受她的道謝。
明珠並不是很樂意和宇文初說起前世的事,她總覺得算上那一世,她就比他老了好幾歲似的。
“那是哪一次啊?
總不會是背著家裡悄悄溜出去和老九私會吧?
”宇文初的語氣聽上去酸溜溜的。
明珠不上當:“不是,不是,是自己跑出去玩,還遇到了你,你那個傲氣啊,我想和你打招呼你都不理。
”
有這樣的事嗎?
宇文初不記得,他立刻否認:“沒有這種事,隻要你在,我不可能沒看到你不知道你在。
就算是你和我打招呼我不理你,我也是不會忘記這種事。
”
隻要你在,我不可能沒看到你不知道你在。
明珠心裡甜滋滋的,偏來胡攪蠻纏:“原來不是不理我,而是根本沒發現我啊。
”她把當時的情景描述得栩栩如生,完全讓人不能懷疑。
宇文初很不服氣,卻又沒法兒反駁她,於是陷入緊張的思索中。
難得有機會調戲聰明人,明珠自然不會告訴他實情,由著他去想,由著他帶著她在王府裡亂走。
最終宇文初把她帶到了未完工的如一台附近,如一台已經修建了一半,高高的台子在星光下沉默地矗立著,人站在下面,壓迫感迎面而來。
“樓梯在這邊。
”宇文初示意她跟著他走:“小心,有釘子,踩進腳掌裡可不是好玩的。
”
才完工一半的如一台仍然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宇文初指著沉睡的京城分辨給明珠看:“皇宮在這裡,嶽父家在那邊,得勝樓在那裡……”
稀稀落落的燈火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把沉睡的京城點綴得分外美麗,明珠站在如一台上四處張望,十分興奮:“現在看不清楚,白天我要再來一次。
”
“將來修好了,會看得更清楚。
”宇文初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