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你看我這鷹隼……”宇文佑十分興奮地轉過頭去和宇文初說話,猛然瞧見他的表情,不由一怔,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到了避讓在宮道旁的朱漆馬車。
透過朱漆馬車上的銀青色紗簾,依稀可以瞧見一道窈窕婉轉的身影,那身影再熟悉不過的,除了傅明珠不會再有他人。
宇文佑如中重錘,心臟“咚”地一下猛跳起來又重重地落了下去,酸楚後悔茫然忿恨,各種心情盡數攪在一起,複雜難言。
再看看宇文初的神情,想起他前幾天被太皇太後罰跪和長興侯病倒的事,突然間想起一個可能來,於是一顆心瞬間擰成皺巴巴的一團,瞪大了眼睛隻管盯著宇文初:“六哥。
”
宇文初回過頭來,靜靜地對上他的眼睛,沉聲道:“嗯?
”竟然是半點無有心虛,十分坦然的模樣。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宇文佑一邊嘀咕,一邊明知故問:“那是誰呢?
”
宇文初乾脆利落地道:“不知道。
”
一定有鬼!
不知道他還和人家眉目傳情?
看他那又是賣笑又是摸嘴唇的騷*樣兒,都恨不得脫衣服了,還說不知道?
宇文佑本質上是個比較粗魯的人,心中痛恨宇文初,忍不住就用最粗魯的言語去形容他。
再想想,當初在玉皇觀,為什麽剛好明珠去了,宇文初就去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觀,還不知道都做了些什麽呢。
還有,宇文初不是一直都在勸他退一步,答應解除婚約嗎?
枉他還以為宇文初是個好人!
負心的傅明珠,不要臉的宇文初,這對狗男女!
宇文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悲憤,面上忍不住就帶出幾分來。
宇文初卻是淡淡的:“九弟這樣盯著為兄是要做什麽呢?
”
宇文佑磨牙而笑:“六哥不知嗎?
”做哥哥的勾引未來的弟媳婦兒,總也要有幾分心虛愧疚吧?
宇文初自如一笑:“莫非為兄臉上有花?
”
讓你裝!
讓你裝!
宇文佑恨不得一聲呼哨,讓停在臂上的鷹隼飛起去撓花面前這張俊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咬著牙冷笑:“六哥,你好樣兒的。
”
宇文初並不搭理他,自顧自地轉過頭去同烏孫的昆都王說話,宇文佑一拳打在棉花裡,無處著力,有心想鬧,卻對上一群奇怪的眼神,隻好強忍著把這口惡氣咽了下去。
隻可惜他性子暴躁,又從來不懂得低頭伏小,這口氣無法傾瀉忍得實在難受,正四處逡巡著想要找茬兒撒氣,就見遠遠的又來了一乘車駕,那馬車上打著長興侯府的徽印,猜著裡頭坐的一定是江珊珊,眼珠子一轉便計上心來,悄悄叫過心腹叮囑道:“告訴江二姑娘,英王殿下為了傅明珠要悔婚了。
”
心腹聞言,作了一揖自去安排。
片刻後,一行人紛紛登車騎馬離開了宮門,避讓在道旁的兩乘馬車也朝著宮門內駛去。
馬車進到第二重宮門外時便停了下來,明珠已經知道跟在後頭的是江珊珊了,她不想和江珊珊裝模作樣,便打算裝作什麽都沒發現的隻管往前走,卻聽江珊珊疾步趕來,脆生生、甜蜜蜜地喊了一聲:“明珠妹妹。
”
明珠無奈,隻好停下來,堆起笑容給江珊珊見禮。
她心中擔憂江珊珊是否已經知道了那件事,更怕對方其實是來找茬的,畢竟她活了兩輩子,“搶”別人未婚夫這種事是真沒做過。
卻見江珊珊笑得十分甜蜜燦爛,親親熱熱地拉住了她的手,溫言問道:“上次的事情你不怪我吧?
”
上次的事?
明珠想了片刻才想起來是為了那朵寶石牡丹而和福寧公主吵鬧的事,便道:“不怪,我已經忘記了。
”說實在的,她也分不清江珊珊究竟是真心為了稱讚她才使勁誇那朵牡丹花,亦或是想要吸引所有人都去關注那朵牡丹花。
不過她是真的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江珊珊目光微閃,笑道:“那倒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小氣了。
”親親熱熱地挽住明珠的手,同她一起往裡走:“你今天的熏香味道真不錯。
”
“不過是普通的蘇合香罷了。
”明珠對於熏香並不是很在意,都是交給素蘭打理的,聽到江珊珊稱讚才舉起袖子來聞了一聞。
想起禮尚往來,江珊珊既然誇她,那她也該誇誇江珊珊才對,那誇什麽呢?
最好的話題莫過於跟著江珊珊一起談熏香的味道……明珠微微偏了頭去聞江珊珊衣上的熏香,由不得便怔了怔。
淡淡的沉水香,幽淡甘涼——正是宇文初身上慣有的味道。
各府都有自己的秘密香方,親王用的香就更為難得,除非是宇文初給了江珊珊香方或者是送了江珊珊配好的成香,不然江珊珊不能得到這香。
那麽,宇文初不樂意娶江珊珊,好幾次試圖解除婚約的事未必就當得真了。
那個人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明珠一時間心裡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倒也不是覺著人家其實不是真的仰慕她而失望,而是覺得,這世上,怎麽就沒有一個心思稍許乾淨些的人呢?
或者說,她怎麽就遇不到、得不到一個心思稍許乾淨些的人?
江珊珊盯著她的眼睛笑了起來:“怎麽樣?
不是太難聞吧?
”
“不……”明珠回神,給了她一個十分誇張的陶醉表情:“非常清雅,正如江二姐姐似的,也隻有這個香最配你。
”
江珊珊嬌笑著輕輕捶了她一下:“調皮!
都說你調皮,偏我就喜歡你這個性子,可惜你總也不肯和我親近。
”
親近?
明珠躲她還來不及呢,哪裡還敢和她親近?
要是日常總和江珊珊放在一堆,所有人都去誇讚江珊珊,硬生生把她貶成地上的泥。
明珠自問不是個有病的,當然不喜歡和江珊珊在一起。
便是此刻,她也是不樂意和江珊珊一起的,可是江珊珊如此親近於她,她也不能太過推卻,便壞笑道:“江二姐姐真客氣,我豈止是調皮?
簡直就是洪水猛獸一樣的存在!
你跟我在一起,也不怕帶累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