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皺眉看著跪在面前的周女史。
她沒有記錯的話,第一次見到周女史,周女史自稱“妾身”,這也沒有錯,周女史身份不同,是有品級的,又是先帝禦賜的,資歷老,自稱為妾身沒錯。
後來她去北苑巡視立威,周女史在她面前退了一步,自稱為“婢妾”,十分的謙卑忍讓。
此刻周女史被人指證說是指使丫頭害人滅口,周女史卻不願意再謙卑忍讓了,再次自稱為“妾身”。
這意味著,周女史的態度變得強硬了。
是因為發現沒有退路,所以不想再退了?
這是否意味著,今天自己將會看到一場好戲?
明珠拿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口酒,把目光投向其他人。
平女史將扇子遮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
她看著周女史,眼裡的恨意藏都藏不住,陰陽怪氣地道:“還有一件事,婢妾不能不說給殿下和王妃知曉。
之前婢妾的這個丫頭艾草,曾在仙音班入府之後,看到蓮生悄悄進了仙音班歇息化妝的閣樓,把一包東西交給了那個秋紋,和秋紋說了好一歇的話。
是了,那時候秋紋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可見,有人吃裡扒外,居心叵測。
婢妾不該把這事兒說給周女史聽的,不然也不會差點害了艾草的命。
這些事都是有據可查的,殿下和王妃若是不信,盡可以使人去查。
”
艾草也道:“因為發生了那樣的事,奴婢心中生疑,又見蓮生鬼鬼祟祟地往外走,擔心她又要耍花樣,對府裡不利,這才悄悄跟了去。
誰知走到湖邊就突然不見了她,正在找時,她突然鑽出來把奴婢推下了湖。
可見是她主仆二人要殺人滅口,心裡定然有鬼。
”
宇文初不置可否,面無表情地問周女史:“你有什麽可說的?
”
看來今日之事斷難善了,周女史歎了口氣,直視前方,鏗然有聲:“今日這宴席是妾身倡議提的頭,仙音班也是妾身做主請進來的,戲目也是妾身提前定下來的,蓮生,不管怎麽說,也是妾身的人,她有錯,妾身逃不掉一個禦下不嚴的罪名……然而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妾身沒有起過壞心,也無這個膽子,更沒有這麽蠢要指使她去害王妃,讓殿下不喜。
但出了這樣的意外,丟了殿下和王妃的體面,總歸該由妾身承擔罪責。
”
這錯認得不明不白的,聽上去倒是周女史為了顧全大局,很可憐地應承下來似的,就算是罰了也不能服眾啊。
明珠剛想開口,宇文初便按住了她的手,冷冷地看著周女史道:“那麽,你覺得自己該受什麽懲罰?
”
“但憑殿下和王妃處置,妾身絕無二話。
”周女史回答得乾脆利落,目光平視著前面,完全沒有害怕或是退縮的意思。
見她絲毫不知退縮,明珠心裡也有些火起,這是因為知道自己在宇文初跟前不一樣,所以才如此膽大不怕罰麽?
就連辯白都那麽沒有誠意,這不是有所憑仗是什麽?
一點酸澀之感自明珠心裡生出來,猶如螞蟻啃噬一樣的,酸酸澀澀,還有點疼,讓人難過得很。
她知道這叫嫉妒,真的嫉妒,她嫉妒周女史和宇文初的從前,嫉妒他們曾在前世生了英王府的庶長子。
雖然知道那些都是她未曾參與時發生的事,自己嫉妒得實在沒有道理,明珠還是陰沉了臉,冷哼一聲,把臉轉開,不耐煩再看周女史的模樣,低聲附帶了一句:“矯情!
”
宇文初聽得明白,回眸去看她,見她嘴巴嘟起老高,一臉的不高興,知道她又在吃醋了,由不得又好笑又甜蜜的,在桌下悄悄伸手握住她的手,仍然闆了臉道:“既然周女史如此知趣,本王隻能成全你了。
”
周女史輕輕顫抖了一下,倔強地擡起頭來看著宇文初,眼裡淚光隱現。
她五官長得淡,又瘦弱,看上去真是我見猶憐。
從前看這周女史裝模作樣的,還以為她多端莊斯文呢,原來真的那啥起來可比平女史那樣明明白白的勾引人更惡心啊!
明珠真是看不下去了,怒氣衝衝地又哼了一聲,氣不夠,又在桌下悄悄踢了宇文初一腳。
果然說過喜歡他之後,這醋吃得又和從前不同了。
之前是不許別人碰她的人和物更多一點,因此吃醋也是有演戲的成分在裡面,現在卻是酸得沒邊兒,還委屈得眼圈都紅了。
如若不是她要給自己留面子,隻怕就要扔東西過去砸周女史出氣了吧?
宇文初險些笑出聲來,忍住了,看向魏天德冷冷地道:“既然周複顏沒有否認平女史主仆二人的指責,那便驗證了她的錯。
先不說秋紋的事,隻說她縱奴行兇,推人入水,險些害了人命就是一大重罪。
雖然人未死,活罪卻難逃,先把她主仆二人給我扔進湖裡去!
”
咦!
這是玩什麽?
!
明珠眨眨眼,飛快地把臉轉過來看著宇文初,還什麽都沒弄清楚啊,就憑著平女史主仆二人空口白牙的亂咬一氣,他怎麽二話不說就要把周女史主仆二人給扔進湖裡去啊?
宇文初可不是這樣糊塗任性的人啊。
宇文初見她似有疑問,一本正經地問道:“王妃可是有話要說?
”
明珠剛才還恨不得暴打周女史一頓,現在卻覺得不踏實了,糾結了許久才小聲道:“這個,先審清楚再扔?
她自己上趕著來的,罰是一定要罰的,但也不能放過那個真兇。
”
宇文初道:“冤枉不了她。
她該!
”
恰當此時,李全新走上來輕聲道:“秋紋說,的確是蓮生讓她如此裝扮的,據稱,如此可以得到殿下和王妃的歡喜,能得到很多賞賜。
”
明珠沒話說了,卻仍然覺得很有疑問,在她的印象裡,周女史不該是這樣蠢的人。
宇文初輕聲道:“你且看著,不要管,不要急。
”
周女史見他二人交頭接耳的,由不得神色慘然,上唇和下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兩滴眼淚“吧嗒”一下,狠狠地砸在了地磚上。
宇文初卻和沒看見似的,看一眼魏天德:“你還等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