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不知道太皇太後在說什麽,自然也就不能回答她的問題,太皇太後本身也很快否決了:“不能的,就算是你想讓他活下去,恐怕也有人不會想要他活下去。
老六容不得,隻要複兒他們幾個還活著,他就永遠不是正統,永遠都是竊國的大盜,賊!
”
太皇太後哭了起來:“老天竟然不給這幾個孩子一條活路,他們分明什麽都沒有做錯。
”
明珠下意識地想去安撫太皇太後,但是想到那套紫杉木杯子,她就退卻了。
太皇太後哭了一會兒,自己停住了,怔怔地看著窗外的秋光,自言自語地道:“先帝,我該怎麽辦呢?
我好後悔,當初太過仁慈,所以才留下了這些禍根!
我早該把那幾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給掐死的,早知今日悔不當初……”
後殿裡,本該離去的傅紫霏和宇文複二人趴在重重的帷幕之下,撅著屁股將耳朵貼在槅扇下,偷聽明珠和太皇太後說話。
當聽到太皇太後說“不能的,就算是你想讓他活下去,恐怕也有人不會想要他活下去。
老六容不得,隻要複兒他們幾個還活著,他就永遠不是正統,永遠都是竊國的大盜,賊!
”這段話時,宇文複不可避免地顫抖起來。
傅紫霏飛快地捂住他的嘴,一把將他摟入懷中,抱得緊緊的,不許他動彈。
少女溫暖柔軟芬芳的身體讓宇文複找到了些許安全感,他緊緊貼在傅紫霏的懷裡,心裡充滿了感激和喜悅。
他想,這大概才是上天給他的禮物,明珠姑姑雖然可愛溫和,但她已經是六嬸了,她有了壯壯,她隻聽六皇叔的,隻會想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壯壯,不會給他,隻要他妨礙到她,她就會毫不猶豫地讓他去死。
紫霏姐姐是不一樣的,在這森冷的宮中,除了皇祖母之外,就數她對他最好。
傅紫霏見他不抖了,便對著他做了個手勢,兩個人倒退著往後爬,一直爬到窗邊才小心翼翼地站起來,關著的窗戶悄無聲息地打開,一個宮人站在外面,伸手來接二人,傅紫霏先出去,緊接著是宇文複。
宮人再悄悄把窗戶關嚴實了,默不作聲地讓到一旁。
傅紫霏隨手塞了點東西在宮人手裡,輕聲道:“珍珠姐姐,謝謝。
”
珍珠搖搖頭,示意他們趕緊走。
傅紫霏跟著宇文複一起去了宇文複的房間,把門關嚴實了才道:“你是怎麽想的?
”
宇文複低聲道:“我怎麽想的不重要,關鍵是六皇叔是怎麽想的。
”
傅紫霏想了想,豁出去似地道:“不,你怎麽想的很重要!
你就和我的親弟弟一樣,我舍不得你出事,隻要你拿定了主意,我一定會幫你。
”
宇文複發了一會兒呆,說道:“我求過明珠姑姑,她也答應過我。
”
傅紫霏打斷他:“你沒看見明珠姑姑自身都難保了嗎?
她已經聽不見了!
聽不見了!
你可曾從史書上見過聾子皇後?
老了的老太後倒是有聾的!
男子薄幸,誰知道英王對她的寵愛能維持多久呢?
還有傅氏權盛,古往今來,有幾個帝王容得?
窩囊廢還差不多!
但,英王是窩囊廢嗎?
他不是!
”
她說到這裡,見宇文複神色古怪地看著她,趕緊收斂了神色,按捺下心裡的激動,換了擔憂的神色:“我真是替明珠姑姑擔心啊。
”
宇文複低聲道:“我也很擔憂。
那麽,紫霏姐姐覺得,我該怎麽辦呢?
”
傅紫霏道:“我去替你求英王吧!
你看如何?
”
宇文複皺起眉頭:“行麽?
”
傅紫霏自信地笑了起來:“怎麽不行?
我這就去替你求他。
”不是說英王很快就會入宮來接傅明珠嗎?
那她就搶在前頭攔住英王,師出有名,總算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和他說一說。
能夠兵不血刃地爭取到宇文複不做皇帝,暗裡投向他,他總會高看她一眼吧?
還有,太皇太後對他起了殺心,她也要告訴他。
宇文複猶豫了一會兒,道:“那你保重。
”
“你放心吧。
”傅紫霏信心滿滿,隻帶了兩個宮人走出長信宮,沿著道路一直往前走,專要去前頭堵截宇文初。
天氣很好,秋高氣爽,就連空氣也似乎浸透了桂花的甜香味兒,傅紫霏想到即將見到的那個人,心裡蜜一樣的甜。
卻見何正圖闆著臉,慢吞吞地走過來攔住她的路:“傅姑娘,老奴有禮了。
”
傅紫霏唬了一跳,趕緊往後退了兩步,乾笑道:“何總管,您怎麽來了啊?
”這老太監,看著就不是個好東西,她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的,但是他也沒找過她的麻煩,今日還是第一次,莫非?
傅紫霏的心狂跳起來,轉身就往後跑:“我突然想起來,太皇太後有事吩咐我去做,我先回去了。
”
何正圖眯縫了眼睛,也不去追她,隻在原地站著不動。
傅紫霏跑了一段路,發現何正圖沒有追過來,膽子就又壯起來了,就這樣錯過和宇文初私底下說話的好機會,她真的是不甘心極了。
她支使一個宮人:“你去前頭瞧瞧,何正圖是否還在那裡?
”
宮人領命而去,她左右張望,想要找個地方坐下來等,卻見不遠處站了幾個人,當頭一個是穿著赭色龍袍的宇文白,另一個是穿著龍麟衛總指揮使服飾的臨安王宇文佑,再有幾個低眉垂眼的小太監站在一旁。
傅紫霏真的是冷汗都嚇出來了,她幾乎是本能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卻見宇文白把臉一沉,冷聲道:“把她給朕抓過來!
見了朕就敢逃跑,莫非她也是刺客麽?
”
小太監一擁而上,抓住傅紫霏的胳膊把她扯了過來扔在宇文白面前,伺候傅紫霏的宮人見勢頭不好,連忙給宇文白磕頭行禮:“陛下,這是太皇太後身邊的傅姑娘啊,不是刺客。
”
話音未落,就被宇文白一腳踢在嘴上,踢得滿口的血。
宇文白收回靴子,冷笑著道:“大膽狗奴,朕問你的話了嗎?
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如此目中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