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識夏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待她恢復意識重新睜開眼的時候,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寸都酸疼難忍,活像是被人拆散了又重新組裝起來一樣。
眼皮沉地厲害,身上更是提不起半分力氣,她努力想要坐起身來,卻驚覺自己這會兒連動一根手指都費勁。
明亮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她的臉上,晃地她眼前發花。
她眼睫顫抖,稍稍偏過頭去避開刺目的光線,不動聲色地暗暗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這會兒正躺在一間完全陌生的屋子裡。
屋子很寬敞,從家具陳設來看也頗為講究。
床邊的矮櫃上擺著一個銅爐,裡面似乎正燃著什麽熏香,有嫋嫋白煙蒸騰而出在屋內緩緩彌散開來。
蘇識夏眯起眸子,警惕地嗅了一下那熏香的氣味,分辨出那似乎是讓人安神靜氣的熏香,神色顯得越發迷惘。
看樣子,她不是被什麽人給抓住困起來了。
反倒像是被什麽人給救了,那人還很細心地給她布置了適宜休養的環境。
可……救她的那人會是誰?
腦子一抽一抽地疼,昏迷之前的記憶斷續湧入腦海,她這才想起,在湖中廊橋上遇刺時,她本來想要推開秦熠讓他避開安王那一劍的,可秦熠卻護住了她,抵擋那些飛箭的同時,還用身子生生擋下了安王刺過來的緻命一擊。
之後,她就和秦熠一起跌進了湖裡。
秦熠!
對!
她被人救下了,那秦熠呢?
!
她=蘇識夏記得清楚,秦熠當時是真的被安王刺傷了而且傷地不輕,安王那一劍生生洞穿了他的腰腹。
兩人落入湖中之時,那一片湖水都被秦熠傷口處流出的鮮血染地一片猩紅。
她沉入水中之時,眼前一片血紅,口鼻間都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
那洞穿秦熠腰腹的一劍已經足以要了他的命了,在受傷那麽重的情況下他又跌入湖裡……失血過多,傷口感染,脫力溺水……
無數種可怕的猜測瞬間充斥腦海,讓蘇識夏剛恢復了些許血色的小臉再次變得一片煞白。
她死死咬著牙,強忍著身上的酸疼,拚盡全身力氣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衝著門口大聲喊著,“來……來人!
”
她是真的有些急,可或許是因為昏迷許久加之傷勢過重的緣故,她的嗓子如今乾澀地厲害。
不過隻是喊了幾個字,她就感覺嗓子如同劈裂了一樣,一股腥甜彌漫在口腔中,讓她止不住重重咳嗽了起來。
“呦,終於醒了?
”
一聲隱隱有些熟悉的男聲傳入她耳中。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隨著房門洞開,陽光跟著傾瀉而入,那過分明亮地光芒刺地蘇識夏幾乎要睜不開眼。
她下意識偏過頭,眯起眼睛用眼角餘光朝門口望去,就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手裡端著一個藥碗,逆著那明亮的天光,正大步朝她走來。
似乎注意到了蘇識夏偏頭躲閃光亮的動作,男人進來之後順手就又把房門給關上了,還不忘解釋了一句。
“對不住,差點忘了你都昏迷好幾天了,突然見到強光,眼睛怕是不適應。
一會兒我就讓人在窗上掛上紗簾,這會兒是來不及了,你往床裡面躲躲,避著點兒光,仔細別真被傷了眼。
”
男人嘴上說著道歉的話,可那語氣卻著實聽不出什麽歉意。
蘇識夏聽著他那過分自來熟又有幾分不著調的腔調,越聽越覺得熟悉。
待那男人走近了些,人完全走進了陽光直射不到的區域,蘇識夏這才轉頭仔細去看他,待到看清楚那男人的模樣,她驚訝地眼睛都睜大了。
“是你?
!
”
這位半熟不熟的……故人。
正是那位自稱和渡安老道士相熟,之前還曾深夜潛入法華寺想要救走她和小秦湛的那位……
“顧公子?
”
蘇識夏嘶啞地叫出這個稱呼。
男人一直沒有告訴蘇識夏他的真實姓名,蘇識夏這會兒見到他也隻能這般稱呼。
“你怎麽會在……不,是你救了我嗎?
”
蘇識夏虛弱地倚靠在床頭,嗓子越來越疼,喉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重。
她知道自己這會兒不該多說話,可她心裡存著太多的疑惑,隻能捂著脖子強忍著疼追問:“這裡是哪裡?
秦熠他人呢?
”
她的聲音虛弱嘶啞,可問的話卻一聲比一聲急。
顧公子在聽到蘇識夏問前幾句的時候,臉上還掛著那一副吊兒郎當的笑。
可等聽到她主動問起秦熠,顧公子的眉梢就不由挑了起來,像是很嫌棄似地“嘖”了一聲。
“你倒是關心他,不看看自己身子都被糟蹋成什麽樣了,還有心思在乎他的死活呢。
”
顧公子沒好氣地說著,一點兒也沒把自己當外人,兀自拖了一個凳子過來,大大方方地在床邊坐了下來。
“給,先把這藥喝了。
”
顧公子把自己手裡端著的那碗藥遞到了蘇識夏面前。
看蘇識夏張口似乎還想要再說些什麽,顧公子瞥了她一眼,瞧著她一副虛弱到手臂都擡不起來的模樣,直接拿杓子舀起碗裡漆黑的藥汁伸手喂到了她唇邊。
蘇識夏死死抿著唇,偏頭避開那杓藥的同時,用一種見了鬼一樣的戒備眼神盯著顧公子。
雖然她什麽話都沒說,可顧公子已經讀懂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臉上的表情這會兒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你這是在發什麽瘋?
”
“顧……”
“你別說話。
”
蘇識夏的話剛開了個頭便被顧公子打斷。
“剛才說話的時候你都沒聽聽你自己的聲音都成什麽樣子了嗎?
嗓子都裂地劈叉,還硬要逞強開口,你是真不怕疼,還是想以後徹底變成啞嗓?
”
“放心,這是補氣安神的藥,沒下毒,喝了對你隻有好處沒壞處。
你先把藥喝了,至少也得先潤潤喉嚨。
”
顧公子沒有把喂藥的手收回來,執著地要把那一杓藥喂進蘇識夏嘴裡。
“你身上現在沒力氣,我喂你喝藥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你就別矯情了,趕緊喝。
就你這弱不禁風的樣,我把藥碗遞到你手裡你怕是也端不住。
”
蘇識夏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古怪,顧公子卻是一派氣定神閑。
“放心,秦熠他沒在外面盯著,這屋子裡也沒外人,你不用怕被人嚼舌根。
而且這事兒就算真傳出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是我妹妹,你病了,我這當哥哥的給你喂個藥怎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