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怎麼也沒想到那所謂的高人,竟然是在明齊普陀寺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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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那怪道士的話還讓沈妙耿耿於懷許久,覺得這人似乎窺破了她活了兩世的秘密,可後來再派人去尋那道士的下落時,翻遍整個定京城,也未曾查到對方的蹤跡。
眼下想來,也難怪查不到了,這道士竟然千裡迢迢來到了大涼的隴鄴。
於是事情就有些奇怪了,按奔月所說的,那對小姐弟遇著這道士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幾年前道士竟然在隴鄴,看樣子,似乎這道士在隴鄴呆的時間還不短,莫非這道士是大涼人,那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明齊的定京城?
總不可能千裡迢迢的回去,就是為了為她算那兩隻卦簽吧?
沈妙道:「道長……」
怪道士看著她,捋了捋鬍子,搖頭晃腦道:「貧道道號赤焰,夫人是為了救人而來的吧,貧道已經等你很久了。
」
羅潭一怔,問:「赤焰道長,您早就知道我們回來找你?
」
赤焰道長得意一笑,抖了抖腰間的簽筒,簽筒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他道:「貧道也給自己算了一卦。
」
沈妙想,這道士怪裡怪氣,卻好像是有些真本事的,譬如當初在普陀寺說的話,很有幾分道理。
若他就是那所謂的高人,似乎也並不意外。
她道:「我夫君身負重傷,聞言道長可以逆天改命,因此特意尋來,還請道長救我夫君一命,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
茴香幾人都站在沈妙身後,他們聽聞方才沈妙的話,似乎是與這怪道士是認識的,心中雖然驚疑,此刻卻不是詢問的好時候。
這會兒聽沈妙說話,又疑心她是不是有些魔怔了,「逆天改命」一事太過玄乎,這道士怎麼看都是一個吃五穀雜糧長大的尋常人,沈妙莫不是被招搖撞騙的騙子給騙過了。
沈妙卻曉得,能看得出她活了兩世的人,能看得出她前生做了皇後的人,這個怪道士,大抵也不是胡說八道就能猜中的。
聽聞沈妙的話,怪道士笑著搖了搖頭,走的越近,眾人才看清楚,他背上背著個預感,手裡提著個魚簍,看樣子是去釣魚了。
隻是那魚竿上有個線,連著的魚鉤卻是直的,這樣能釣的上魚才怪,果然,魚簍裡也是空空如也,好不可憐。
見他遲遲不回沈妙的話,羅潭心裡焦急,就問:「道長,您能不能救救我妹夫?
」
那道士把魚簍靠著門放好,這才直起腰,深深的看了沈妙一眼,道:「天機不可寫洩露,貧道連天機都無法洩露給夫人,又怎麼敢逆天改命,遭此橫禍呢?
」
「可是你都救了奔月的朋友,那個小弟弟啊。
」羅潭不解:「那樣不也算是逆天改命嗎?
」
「那是因為小兒命不該絕,上天註定要他遇上我,也註定我救他一命。
」赤焰道長道。
茴香和八角幾個都是一愣,他們原以為那不過是那對姐弟自己胡說八道的癔症,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面前這道士也承認就是他所為。
沈妙眉頭微微一皺:「那麼敢問道長,道長與我的緣分,註定又是什麼?
」
道士嘿嘿一笑:「天機不可洩露。
」
左一個「天機不可洩露」,右一個「天機不可洩露」,又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饒是沈妙能忍,此刻也有火氣上頭,怒道:「方外之人,行的又不是喪盡天良之事,如今好人蒙受奸人所害,壞人反倒得意洋洋。
還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這算什麼天道?
行的又是哪門子正義?
道長還推行如此,倒是讓我大開眼界,也以為可笑之極。
」
從陽瞪大眼睛,沈妙怎麼到現在還罵起人來了?
這番話不可謂不犀利,不過沈妙這麼一口氣說出來,倒是令人覺得心中爽快極了。
出乎眾人意料,那赤焰道長劈頭蓋臉挨了頓罵,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拊掌道:「果真和那條兇龍呆的久了,你也變得如此兇悍,甚好!
」
羅潭小聲嘟囔:「有病吧,被人罵還這麼高興……」
赤焰道長開口:「你說的沒錯,天道本來就不公,不過世間人管人間事,天道主宰運道,卻主宰不了命道。
」他微微一笑,一樣拂塵,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這會兒竟然有了一絲出塵的仙風道骨之感。
他道:「雖然天道沒有註定我為他改命,而他的命格太貴,我也改變不了,可是天道註定你我在此相逢,也註定貧道要贈你一場緣分。
」
他說的稀裡糊塗,眾人也聽得雲裡霧裡,唯有沈妙目光銳利的瞧著他。
隻聽那道士說:「你真的很想救他?
」
「不錯。
」
道士又笑了:「你既然這樣想救她,就跟我來吧。
」說罷轉身,作勢要往前走。
沈妙毫不猶豫的立刻跟上,茴香幾個也連忙啟程。
赤焰道長卻忽然又回頭,看著茴香他們道:「你們不能跟上。
」
「為何?
」從陽面有怒容。
他們奉命保護沈妙的安危,怎麼能讓沈妙獨自一人跟著一個神神叨叨的怪道士走,若是出了什麼事情,等謝景行醒來,他們如何同謝景行交代?
「前面有我師父布置的奇門遁甲,我師父布置的奇門遁甲,世上無人能解,包括我也一樣。
此行隻有一道生門,其他皆是死門,本就是針對有武藝之人,武功越高,死的越快。
這位夫人沒有武功,能與我一道前行。
其餘人……」他搖頭:「進則死。
」
「可我們憑什麼相信你不會謀害夫人?
」茴香道:「不讓我們跟著,我們怎麼知道你會將夫人帶去哪兒?
」
赤焰道長兩手一攤,活像個無賴:「若是不信,貧道就不去了,你們領著這位夫人趕緊回去吧。
」
直把茴香氣的差點吐血。
沈妙道:「你們在這裡等我就是了,我和道長一同過去。
」
「夫人。
」八角也很是不贊同。
「那個……」羅潭卻是小心翼翼的開了口,道:「我說,我能不能去,我雖然有武功,可是武功不高,應當不會怎麼影響吧。
」
赤焰道長似乎這才瞧見羅潭,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番,道:「還行,差不多也是沒有武功,行了,你也跟我一道來吧。
」
羅潭:「……」什麼叫差不多也是沒有武功,她隻是武功差一點,比不得睿親王府這些自小練到大的練家子,但也不是沒有好麽!
不過比起茴香他們來,至少她還能跟沈妙一道過去。
羅潭道:「小表妹,我陪著你,若是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
沈妙想了想,就點了點頭。
羅潭雖然衝動,不過也沒惹過什麼禍,赤焰道長究竟想做什麼,沈妙也不知道。
她向來習慣性的防備人,雖然相信赤焰道長有些本事,卻也不是對對方沒有懷疑的。
茴香幾個見沈妙打定主意,知道勸解是不可能的,又見羅潭也跟了上去,到底是心中稍稍放心了些。
又囑咐了羅潭一番,還把墨羽軍用來傳信的信號煙花給了羅潭,說若是有什麼事,就捏爆煙花,他們自然會想法子衝上來。
赤焰道長卻是有些不耐煩了,道:「還不快走,等天黑了,貧道也可幫不了你們了。
」
沈妙道:「現在出發吧。
」
赤焰道長帶著沈妙和羅潭二人走的路十分古怪,或者說,這一片近乎叢林的地方離,原本是沒有路的,赤焰道長卻在某個十分拐彎,某個時分下跌,彷彿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倒是能出現一條清晰的路似的。
他走的路卻都是不好走的,有時候眼見著似乎是絕路的地方,卻又能被他挖掘出一道新的路出來。
羅潭看的嘖嘖稱奇,沈妙心中也有些驚異。
羅潭問:「道長,這地方您倒是很熟悉的模樣,是經常來走過麽?
」
「貧道自小住在這裡,自然熟悉。
」赤焰道長得意的摸了摸鬍子,道:「這些樹,許多都是貧道當初栽下的。
」
羅潭點頭:「看來您是地道的大涼人了,怎麼之前聽說……您和小表妹見過一面呢?
小表妹之前可沒有來過隴鄴,莫非是在隴鄴遇見的麽?
」羅潭還惦記著沈妙瞧見赤焰道長時候那驚異的目光,顯然是之前就認識的。
赤焰道長意味深長的看了沈妙一眼:「貧道與這位夫人有兩支簽的緣分,不管在哪裡,都會必然遇見。
」
羅潭撓了撓腦袋,有些聽不明白,沈妙卻是若有所思,她總覺得這道士知道的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等這一回謝景行的事情過去之後,能不能再認真的向她問一問,自己前生的事情呢?
她心裡剛剛冒出這個念頭,赤焰道長就笑道:「夫人想要救人,又想要問話,二者隻能選其一,不可兼得。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夫人一定要想好自己的抉擇。
」
沈妙心中一個激靈,道士似乎能將她心裡的念頭看穿似的。
這意思是想要問前世的事情,就不能救謝景行,想要救下謝景行,就要對前世的事情保持緘默。
這算哪門子規矩,沈妙有些氣悶,聽得赤焰道長問:「夫人心中可有了決定?
」
羅潭好奇的看著他倆,不明白赤焰道長和沈妙話裡打著什麼機鋒,不過沈妙自來就是這樣的,說的話鮮少有人能聽懂。
她這樣腦子不好的,就更不要想明白了。
沈妙淡淡道:「答案可以想法子自己去尋,可是救人一事,我既不會醫術,也不會改命,隻得勞煩道長。
秘密怎能和性命相提並論,還請道長救人為先。
」
怪道士又是哈哈大笑:「夫人忒不誠實,說什麼秘密和性命,倒不如說,你將他看的比自己還重要,所以為了他而捨棄自己追尋的東西。
」他神秘兮兮的一笑:「夫人的戾氣,也因此而消散了不少呢。
」
沈妙微微皺眉。
那道士卻隨手撿了個柳樹枝條,像個孩童一般,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曲調,搖搖晃晃的繼續往前走了。
她隻得跟上。
道士走了許久,怕耽誤事情,羅潭也不敢抱怨,沈妙更不會說什麼,不曉得現在是什麼時候,隻覺得天色漸漸晚下來,日頭都有些微弱的時候,道士突然停下腳步,道:「到了。
」
羅潭和沈妙皆是上前兩步,隻見出現在面前的,卻是一處巨大的山谷,這山谷花草芬芳,本就是六月盛夏,花草盛開的繁密,加之夕陽灑下遍地金霞,五彩流光的模樣,彷彿來到人間仙境,竟會生出恍惚的不真實感。
「這裡好漂亮!
」羅潭驚嘆道。
赤焰道長看向沈妙:「夫人發現了什麼沒有?
」
沈妙隻覺得空氣裡傳來若有若無的葯香,再看那花花草草遍地都是,雖然鮮艷,卻又和尋常的花草似乎並不大一樣,便猶豫了一下,道:「是藥草?
」
赤焰道長哈哈一笑:「正是。
雖然我救不了你的夫君,改不了他的命格,不過我師父有一片葯谷,裡頭有一株藥草可以解百毒,這株藥草卻是可以救你夫君的性命。
」
沈妙並未告訴過赤焰道長謝景行的傷勢,赤焰道長卻一語就道出了謝景行中了毒,羅潭佩服的看著怪道士,沈妙卻不以為然,早就料到這怪道士很有幾分真本事。
這會兒也不奇怪。
她道:「還求道長將那誅可解百毒的藥材給與我,救我夫君一條性命。
」
赤焰笑了:「這株藥草乃是我太太太太太師父留下來的,一直在這葯谷裡放著,留到現在,世上隻有這麼一株。
尋常人吃了,延年益壽,中了毒的人吃了,自然能藥到病除……這株藥草如此珍貴,我怎麼能白白給你呢?
」
「您是慈悲為懷的道長啊。
」羅潭道:「若是要金銀,我小表妹也是出得起的。
你想要什麼來交換?
」
沈妙也道:「但凡我力所能及,絕對會為道長所做。
」
「若我要夫人以自己的性命來交換呢?
」赤焰狡黠道。
沈妙一怔,還沒等她開口,羅潭就道:「你這人也太欺負人了,哪有這樣做條件的!
」
赤焰擺了擺手:「出家人慈悲為懷,我是道士,自然也不會做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
不過是玩笑話罷了,我有一個問題需要問夫人。
」他看向一時怔住的沈妙:「夫人可否為貧道解惑?
」
沈妙這才回過神來,心中驚異不已,在方才赤焰問她是否願意以自己的性命來交換的一剎那,她的腦子裡飛速的掠過一個念頭,她是願意的。
可這怎麼可能呢?
她身後還有沈丘、沈信、羅雪雁,有一大家子親人,如今竟然心中會為了謝景行而放棄自己的性命,沈妙的心裡突然有些害怕。
投入太多的感情,將來也會傷的更深。
前生的一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可以嘗試再去愛,但是濃烈的愛,她卻是不敢的,也賭不起。
「小表妹?
」羅潭晃了晃她的胳膊。
沈妙定了定心神,看向道士:「道長請說。
」
「你看,」道長蹲下身去,指著草叢間的一株小花道:「這是紅袖草,是可以治咳疾的靈藥。
不過這些日子都不怎麼開花了,夫人看這是什麼緣故?
」
這是什麼意思?
沈妙又不是大夫,連藥草都不會分辨,又怎麼能看出這些問題,不過她還是跟著蹲下去,細細一瞧,見那花苞之上密密麻麻的蠕動著一些黑點,心中一動,就道:「大約是生了蟲子。
」
「貧道也是這樣想的。
」赤焰一臉苦惱:「可是這紅袖草最是嬌貴,不能以藥物驅蟲,卻最是招蟲,要想除掉這些蟲子,隻得自己用手一點點將它撚出來,動作還得輕柔,否則就會傷了花瓣。
」
羅潭道:「原是如此,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
赤焰道長站起身來,看著沈妙也站起身,才笑道:「可是貧道是男子,動作粗魯,平日也不甚細心,自己挑隻怕怎麼也挑不清楚,而且不小心就會損傷花瓣。
這些都是很難得的靈藥,珍貴的很,所以想請夫人替我挑乾淨上頭的蟲子。
」
羅潭瞪大眼睛,合著這道士讓沈妙過來,卻是將沈妙當做是花農藥童了?
沈妙問:「將這些蟲子都挑乾淨之後,道長就會將那株解百毒的藥草給我麽?
」
赤焰點了點頭。
「好,我做。
」沈妙就打算立刻去埋頭動作。
羅潭也不說話了,就當一會兒花農能賺一株藥材,似乎也不虧。
可是赤焰卻搖了搖頭,領著沈妙和羅潭往前走了幾步,道:「是這裡的紅袖草。
」
兩人一看,卻是有些呆住了。
那是一大片藥材的原地,幾乎有大戶人家的所有農田加起來那麼多,而且整個田地裡的藥材不是整整齊齊的長著,一些紅袖草,一些別的草,胡亂著長養在一起,茂密無比,便是要找出那些紅袖草也要廢上許多的功夫,更何況這麼多紅袖草,要挑乾淨其中的蟲子,不知要挑到何年何月去了。
「你是在故意耍弄我們不成?
」羅潭一下子就跳起來,怒道:「這些東西,一個人如何挑的完整?
」
赤焰隻是笑眯眯的看向沈妙:「夫人也覺得,一個人挑不完整,一個人做不到麽?
」
沈妙隻是深深的看著他,道:「做完了這些,道長真的會將草藥給我?
」
「小表妹!
」羅潭急了:「他分明就是在故意捉弄你,若是有心救人,怎麼會提出這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又哪裡像個慈悲為懷的方外之人?
」
赤焰道:「小姑娘這話可就說錯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世上,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想要什麼,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位夫人想要我的藥材,就要為我除去其他藥草上的蟲子,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況且能不能完成,不是這位夫人說了算麽?
」
他道:「將這些紅袖草花苞花徑上的蟲子挑乾淨,再替我這漫山的藥材施一遍肥料,我就將藥材送還與你。
」他又一揚拂塵:「可不能糊弄了事,貧道最後可是要檢查的,若是有半分敷衍,那藥材也就不會給你了。
還有,」又看向羅潭:「這位姑娘卻是不能來幫忙的。
夫人,你能做到嗎?
」
「我能做到,也希望道長遵守諾言。
」說完這句話,沈妙就跳到了那片葯叢裡,彎下腰,開始認真的挑起蟲子來。
堂堂的一個親王妃,從小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官家女子,卻在這裡給一個山野村夫當花童葯農,便是那些葯農也不會一個人乾這麼多的活兒,挑蟲子,還……施肥……羅潭實在無法想象沈妙羸弱的身子擔著肥料的模樣,隻覺得若是定京裡的沈信和沈丘曉得了,定然是要勃然大怒的。
可是沈妙決定的事情又何時反悔過,羅潭咬牙想要過去幫忙,卻被沈妙厲聲喝住,道:「站住!
如果不希望我恨你,就不要下來。
」
她疾言厲色,羅潭的眼圈卻紅了,隻是心裡堵得慌,想著早知道如此,沈妙會被人牽著鼻子玩兒,就不告訴沈妙奔月的事情了。
現在連累沈妙受苦被人騙,實在罪過。
她大喊:「可是這怪道士分明就是在唬你玩兒呢,值得嗎?
」
「我沒為他做過什麼,」沈妙頭也不擡的認真打理著花草:「有一絲可能,就做吧。
」又道:「你若真心為我著想,就替我尋個或是自己做個燈籠,晚些天黑了瞧不見,我也好有個亮光。
」
羅潭深深吸了口氣,一轉眼卻見赤焰道長微笑著揚著拂塵往另一頭走了,便趕緊跟上,道:「怪道士,你先聽我說……」
沈妙蹲在花叢中,許久沒做這樣的事情了,尚且有些不習慣。
她並未覺得挑蟲施肥給人做葯農有什麼不堪,這世上,自尊什麼的,不是在這種時候用的。
該彎腰低頭的時候就彎腰低頭,計謀用不上的時候就乖乖用苦力,不要做徒勞的事情。
這個道理,是前生的她用了一輩子,在冷宮中最後才明白過來的。
如果她早些放棄和楣夫人爭,伏低做小,或許楣夫人就不會那麼針對傅明和婉瑜了。
為什麼要為了自己的要強而讓自己吃虧?
報復?
不甘?
這些事後再想,眼前最重要。
如果赤焰最後能夠謹守諾言,那麼她吃苦也是值得的。
在這個荒郊野嶺裡如村婦一般的施肥做些苦力,總比前生她坐在皇後之位上,卻迎來眾人的嘲笑要光明正大得多。
隻是這滿滿的一片山谷的紅袖草,真的不知道要弄到幾時,騙她還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沈妙不由得苦笑。
等羅潭送來燈籠,天色已經全黑了。
山谷裡夜裡有清涼的風,有璀璨的星,有月亮,有蟬鳴,沈妙卻無心欣賞。
她在夜裡打著燈籠一株一株的藥草摸過去,提著沉重的擔子踉蹌的行走,有蚊蠅在身邊,嬌嫩的皮膚被叮出紅腫的包,手也被刺紮傷,整整一夜卻是沒有休息過的。
羅潭看的直掉眼淚,偏偏又不能幫忙,隻得在心裡把赤焰罵了個狗血臨頭。
到底是到了第二日午後。
沈妙抹了把額上的汗,將空了的擔子放好,讓赤焰道長去看。
赤焰道長卻笑了:「不必看了,你做的很好。
」又從自己貼身行囊裡摸出一個匣子,遞給沈妙。
沈妙打開一看,果然見裡頭躺了一株藥草。
「這就那株藥草。
」赤焰道長笑笑:「你替我將滿山的紅袖草治好,我也用這個治好你夫君的傷情。
謹守諾言。
」
羅潭怒道:「你這是賺了!
」
「夫人的堅持讓貧道刮目相看,希望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夫人都能想想今日的真心,倘若夫人有半點僥倖,這蟲子都不會被驅逐乾淨,這藥草,也不會在夫人手中。
」
「多謝道長相贈。
」沈妙急著要趕回去,接到藥草的一瞬間,渾身上下竟然是深深的乏力。
她一夜未睡,這些日子本就休息不好,幾乎是綳滿了弦的弓,這會兒鬆懈下來,隻覺得頭重腳也輕。
「多謝道長相贈。
」羅潭十分不滿這道士提出的稀奇古怪的要求,看著沈妙狼狽的模樣心裡不舒服極了,沈妙是他們羅家和沈家裡最是沉著冷靜,處變不驚的一人,如今卻被人這樣捉弄都沒有反手餘地,讓她好不甘心,就道:「也希望道長日後的紅袖草也不要在生蟲子了,今後可沒有人如我小表妹這麼好心,一人當了葯農給你幹了滿山的活兒,便是那些葯農,也不會盡心儘力一夜就做好的。
」
赤焰道長哈哈大笑:「那可說不準,我和夫人有三面之緣,這才兩面,終還是有一面的。
」
羅潭撇嘴:「誰想見。
」拉著沈妙道:「我扶著你,咱們下山吧。
」又對赤焰道長道:「道長也快些,還等著東西救命哪。
」
赤焰道長跟在後面,瞧著二人背影,目光落在沈妙略顯蹣跚的腳步上,嬉笑的神情收起,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半晌之後,他搖了搖頭,吐出兩個字。
「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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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神棍作為憤怒的單身狗高舉大旗虐情侶\(^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