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前後腳回到餐桌旁，蘇己沒直接回自己位置。

　　而是跟王譯一起回了他們那邊。

　　蘇存義很快拉開自己旁邊的椅子，“女兒，坐爸爸這邊。
”

　　蘇己看他一眼，然後坐到徐明知身邊。

　　徐明知往她嘴巴裡塞了一顆剝了皮的荔枝，冰鎮過的，吃進嘴巴裡特別舒服。

　　徐明知寵愛地摸了摸女兒下巴。

　　“媽媽，”蘇己嚼著荔枝，含糊不清地問，“您知道王博士吧。
”

　　徐明知喝了酒，白皙的臉頰微微發紅，特別是眼尾位置，顯得格外年輕，頭髮被她很颯地直接用手指梳到後面，落到一旁，她單手托著下巴，隨著女兒的話，神情慵懶地看向王譯，“知道啊，怎麽了？
”

　　那隨意的一瞥，成熟女人的魅力簡直爆棚了。

　　但王譯的注意力都在杜湄蘭身上。

　　杜湄蘭閑聊的語氣開口，“你媽媽見過小譯很多次了，當然知道。
”

　　這時，還沒人知道蘇己這腹黑的妞兒想做什麽，包括求助者王博士本人。

　　蘇存義很想找機會跟女兒說話，便也加入她們的話題，“其實我之前看女兒的綜藝時也一直關注王博士。
”

　　“嗯？
”蘇己抿出荔枝核，挑眉看他，“那爸爸覺得王博士人怎麽樣？
”

　　蘇存義公評公正地說，“王博士名牌大學畢業，家世好，人品好，有能力，有責任心，如果這樣的人能進入我的公司那絕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聽說已經有了很穩定的工作，後生可畏。
”

　　王譯也很客氣地點頭回應，“蘇先生過譽了。
”

　　“哪裡，”蘇存義是真的很欣賞他。

　　蘇己搭在桌邊的手指輕點了點，“那跟佟叔叔比怎麽樣？
”

　　蘇存義一聽到那人的名字就火冒三丈，狠狠地“哼”了一聲，“王博士強了他不知多少倍！
”

　　杜湄蘭好奇地問徐明知，“孩子說的佟叔叔是誰啊？
”

　　徐明知喝得正嗨，記憶力有些模糊，她指尖點了點額頭，“是誰來著？
”

　　然後下一秒，蘇己的話讓徐明知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更讓王譯和蘇存義兩個大男人間剛剛建立起的友誼瞬間分崩離析！

　　“既然爸爸的評價也這麽高，”蘇己高深一笑，她說，“我想把王譯博士介紹給媽媽……”

　　話落，餐桌旁瞬間安靜。

　　徐明知，“？
？
”

　　王譯，“？
？
？
”

　　蘇存義，“？
？
？
？
”

　　全！
員！
驚！
呆！

　　杜湄蘭極不明顯地頓了一下。

　　徐明知一口酒差點全噴在王譯臉上，王譯出於紳士禮貌趕緊遞上紙巾。

　　徐明知伸手去接。

　　然後就在同時，她聽到杜姐姐的聲音也在旁邊響起，“我這兒有紙……”

　　徐明知眼睛忽然一眯。

　　王譯確定蘇己今晚沒喝酒，但沒喝……怎麽就多了？
？

　　他是讓蘇己幫忙促進他跟杜湄蘭的關系，是不是搞錯對象了？
？
？

　　正想著，手上一熱，擡眼才發現，徐明知因伸手過來接他的紙巾，兩人手不小心觸碰上了。

　　王譯跟觸了電似的，手趕緊就往回收，結果還是慢了一步——沒等收回，就被徐明知反手握住！

　　杜湄蘭擎著紙巾的手一僵。

　　“……”

　　“……”

　　現場再度鴉雀無聲！
！

　　跟著，徐明知將手上力度一收，王譯被她扯的身子前傾，兩人的臉瞬間近在咫尺，要不是隔著桌子，很可能這會兒就倒在她身上了。

　　“徐、徐女士……”王譯渾身僵硬，脖子向後ging著，緊張的眼神都不知該往放。

　　而裴淮看著這邊，隻看了蘇己一眼，便知太太那顆聰明的小腦袋裡在想什麽。

　　他眼睛裡興緻頗濃，是等著看戲的松散模樣。

　　蘇己這一招，直接一箭雙雕。

　　除了裴淮，另一個反應過來的，便是突然行為反常的徐明知。

　　她淺笑勾唇，禦姐氣泡音十分惑人，“謝謝王博士的紙巾。
”

　　蘇存義看著兩人“緊緊”“攥”在一起的兩隻手……

　　“！
！
！
”

　　醋意衝天啊！

　　在他視線裡，徐明知話落，抽走他手裡那幾張早就被他握出汗的紙巾，另一手的力道松開，王譯跌坐回自己椅子上，熱氣順著襯衫領口呼呼地往外冒。

　　正要找機會問蘇己這是什麽情況，可轉頭的時候，餘光掃見同樣坐回椅子上的杜湄蘭，捏著紙巾的手微微攥著。

　　一根線在腦子裡忽然搭上。

　　再看看蘇己那頗有深意的笑，明白過來了。

　　慌張感瞬間消失，他正襟危坐地衝徐明知點點頭，“不客氣，徐女……”他略一停頓，改口叫，“徐姐。
”

　　杜湄蘭和蘇存義表情同時一抖。

　　後來一直到零點跨年的鍾聲響起，其他人都去陽台看煙花了，這幾位中年總裁們還在拚酒。

　　蘇存義跟王譯兩個人喝了一瓶茅台。

　　蘇存義敵意滿滿，王譯舍命陪君子君子。

　　但兩人酒量竟然都是意想不到的好，根本分不出勝負。

　　杜湄蘭讓管家又上了幾道下酒菜。

　　除了一開始覺得意外的那幾個反應，她並沒有其他的表現，跟蘇存義完全不同。

　　談吐優雅氣質，一如往常，與徐明知聊起各種話題也是依舊從容。

　　就這樣，除夕的聚餐終於進入尾聲，傭人把主子們的房間都準備好了。

　　徐明知還是堅持要回徐家，雖然已經結成親家，但在女兒婆家過夜也不怎麽合禮數。

　　她是很有邊界感的人。

　　蘇存義也終於想起了後備箱裡的祖宗們，說什麽也得回蘇家。

　　院子裡，兩人喝得醉醺醺的、各自等著各自的秘書來接。

　　除夕夜的風格外冷，空氣裡漂浮著煙花綻放後殘留的火藥味兒。

　　倒也不難聞。

　　蘇存義身上是件灰色的呢子大衣，短發利落，胡須修剪整得齊。

　　襯衫的衣領乾淨，皮鞋乾淨，指甲也是一樣乾淨。

　　當初徐明知能看上他，這一優點佔了很大的比例。

　　他不是個會專門講究這些的人，但衣著上的乾淨、整潔、跟他遵守規定，克己守禮的為人準則一樣，是早已刻進骨子裡的教養。

　　人總是容易被和自己完全相反的那類人所吸引，正如同學校裡的乖乖女會喜歡不良少年，而年輕時離經叛道破馬張飛的徐明知，就被為人雖然一闆一眼，但做什麽都很有耐心，很有長性的蘇存義吸引了。

　　蘇存義雖然墨守成規，古闆守舊，也曾經鑒婊能力很差，但他確實是有優點的，他身上有一種類似中世紀貴族的氣質，他情緒穩定，不急不躁，讓人有安全感，不管集團公司出了多大的事，他永遠可以冷靜處理，哪怕有一天蘇家面臨著跟江家一樣要被吞並的慘狀，也永遠不會從他身上看到任何惱羞成怒的窘態。

　　徐明知總喜歡用一句話損他，說他哪怕有一天上街乞討，也會衣冠楚楚，當一個最紳士的乞丐。

　　但雖說是損他，卻也是徐明知喜歡他的地方。

　　冷風回卷一陣，蘇存義大衣的衣領被掀動。

　　他轉過頭看了徐明知一眼，隔一會兒，又看一眼。

　　徐明知仍然穿著秋季款的正裝，看著沒有任何禦寒能力，但她沒有冷得表現，站得舒展，火力很旺。

　　蘇存義捏了捏自己身上的大衣，欲言又止了幾次，想起今晚的王博士，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聽起來態度傲慢的一句，“小魏什麽時候到？
你這助理做事效率不高。
”

　　徐明知看他一眼，回了四個字，“關你屁事。
”

　　蘇存義，“……”

　　想了想他又不甘心地說問道，“王博士不送你？
”

　　徐明知“嘶”了一聲，“找抽吧蘇存義？
！
”

　　蘇存義，“……”

　　這張嘴長得跟沒長一樣，活該他沒老婆。

　　幾分鍾後，蘇存義的車先到了，他上車的同時徐明知電話響起。

　　魏薇打來的。

　　似乎為了證明她這助理效率還可以，她特意趕在蘇存義車子沒開走前接起電話，還開了免提。

　　對著電話“喂”了一聲，她問，“你到了？
”

　　結果電話裡魏薇氣喘籲籲的，回復的聲音超級大，“真的太抱歉了徐總！
我被人追尾了！
處理完就過去，您再等等我可以嗎？
”

　　徐明知嘴角一抽，往蘇存義那兒瞄一眼。

　　蘇存義車門沒關，果然都聽到了。

　　“送你回去？
”他問。

　　徐明知捏了捏手機，走過去，蘇存義往旁邊坐，給她空位子，然後下一秒，徐明知“砰”一腳踹上車門，“小魏來不了還有老王，而且我就算自己打車也不坐你的車！
”

　　司機嚇得渾身一激靈，一腳油門，趕緊把車開走了。

　　徐明知這人死要面子，特別是在蘇存義面前。

　　車子一開走她就給王志誠打電話，沒注意蘇存義的車其實隻開到路口就停了下來。

　　“老王，睡了嗎？
晚上喝酒了嗎？
”

　　“回夫人，沒喝，不過……”王志誠電話裡支支吾吾，“夫人您忘了？
我今天休假，現在在老家……”

　　徐明知手指摁上太陽穴，想起來了。

　　今天她確實給王志誠放了假，而且老夥計這一年就放這一天假。

　　“夫人您現在在哪兒？
我現在開車回去大概三個小時能到！
”王志誠的忠心日月可鑒。

　　徐明知心裡挺暖的，“不用了，我讓小魏來接我就行。
”

　　王志誠“噢”了一聲。

　　電話掛斷，徐明知在手機裡找打車軟件。

　　男人清冷的嗓音從側方傳來，“小魏不是來不了了？
還有哪個小魏？
”

　　謊言被戳穿，徐明知頓了一下，下意識地皺眉，朝那個方向看去，但跟著表情一怔。

　　隻見明明剛剛已經開走的車子又倒回原地。

　　蘇存義降下車窗，“這邊別墅區根本打不到車，更何況今天還是除夕夜。
”

　　他說，“上車吧。
”

　　……

　　屋內的落地窗前，蘇己一直看著徐女士上了蘇存義的車，才略顯滿意地挑了下眉。

　　給在書房接東西的裴淮回了條微信。

　　〆霸氣￡DD★：不用惦記，我爸送我媽回去了。

　　剛剛飯局結束，沈木過來給裴淮送一樣東西，不知是什麽寶貝，但聽說挺難買到，這會兒裴淮在書房驗貨。

　　他回太太。

　　╬邇氵隹鎶gゆ：那就好。

　　蘇己收回視線，餐廳那邊，她看到還沒離開的王譯在跟傭人打聽杜女士在哪兒。

　　杜湄蘭交代完善後工作，讓管家給她找胃藥送到她房間。

　　管家一晚上也沒看出夫人有異常，這會兒聽她說胃痛很著急，“我馬上去找。
”

　　想著夫人可能是喝多了所以胃才會疼，又問，“要不要先給夫人弄點燕窩粥墊一下？
”

　　杜湄蘭沒什麽胃口，淺笑了下，“直接找藥吧。
”

　　“是……”

　　管家離開，杜湄蘭回身，撞見一人，有些局促地站在冰箱那兒、在距離她五米左右的位置看著她，眼睛裡浮動著光，表情晦澀難懂。

　　“小譯？
”他身影在背光處，杜湄蘭略偏了下頭，不確定地出聲。

　　“其實，”王譯低著頭，幾秒後又擡頭，“己己隻是跟大家開個玩笑。
”

　　他沒頭沒尾地說，杜湄蘭通過聲音才確定是他，“小譯，你在說什麽？
”

　　她朝著他走，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至大概三米時，王譯再度出聲，“我確實有想守著的人。
”

　　杜湄蘭腳步停下。

　　王譯，“但並不是徐女士……”

　　他本想借著酒意再多說一些，可就在剛剛杜湄蘭叫他“小譯”的時候，那該死的酒就已經全都醒了。

　　他繃著下頜線，然後就在杜湄蘭再次擡腳打算朝他走來的同時，他轉身跑走。

　　落荒而逃。

　　杜湄蘭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直到管家拿著胃藥和水回來，“夫人，藥找到了。
”

　　杜湄蘭猛然回神。

　　她回頭看向管家，管家愣了一下，遞上水杯，“夫人，水溫正好，藥一次服用兩片。
”

　　而杜湄蘭看了看那藥，不知怎麽，胃痛好像突然就好了。

　　“不吃了，”她說。

　　管家，“？
”

　　杜湄蘭微笑，“管家剛剛是說有燕窩粥？
幫我盛一碗進房裡吧。
”

　　管家，“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但他覺得自己隻不過是離開找藥的時間，可夫人的氣色……好像一下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