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覷著下首的少年，讓人看不出真實情緒的眼睛帶著探究。

　　“阿穢可聽說了宮裡的事？
”

　　戴著面具的陰沉少年沒否認，“聽說了。
”

　　“有何想法？
”

　　阿穢一口少年音，冰冰冷冷的，沒有起伏。

　　“活該。
”

　　這話擺明承認了。

　　太子輕笑，說道：“孤將你昨日入宮的事壓下了，這幾日你先別進宮，小心為上。
”

　　阿穢：“我不怕。
”

　　“知道你不怕，你不想榮安擔心吧。
”太子擡眼看他，一句話讓少年消聲了。

　　太子就猜到會這樣，笑著擺手，“你去吧，榮安昨日還問你了，因著孤把你派出去差點兒給孤擺臭臉……”

　　偏他把此事當有趣的事告訴給母後，又得了母後一句斥。

　　阿穢心裡像被塞進一團火，熱乎乎的，渾身氣質都不那麽陰沉嚇人了。

　　“沈姐姐是為了我，太子莫怪罪於她。
”

　　不知為何，太子從他這話裡聽到了一絲絲顯擺。

　　“……”

　　“去吧。
”

　　阿穢木著臉行禮離開。

　　毫不遲疑。

　　…

　　柳國公府。

　　聽說阿穢來了，沈念展顏一笑，“阿花，把阿穢送我的那件藕色披風拿來，我穿上讓他看看。
”

　　“是。
”

　　阿花扭頭去取，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件漂亮的軟毛披風。

　　沈念套上，腳步輕快的去會客廳見阿穢了。

　　“阿穢……”

　　人還沒進來，清脆的聲音就傳了進去。

　　阿穢本來坐著，聽到聲音忙起身迎上去。

　　“沈姐姐。
”

　　名聲越發臭不可聞的陰鷙少年在沈念面前露出柔軟的一面，覆著面具的臉上看不到表情，眼神卻明顯柔和了。

　　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也沒那麽陰沉嚇人了。

　　“哎！
”沈念應了一聲，上下打量著阿穢。

　　發覺他又高了一截，笑眯眯地說：“阿穢，你又長高了。
”

　　以前當小弟的少年，這麽長時間相處，阿穢又真心實意待自己，得了什麽好東西，總想著她，沈念早就把人當弟弟了。

　　阿穢沒注意自己，看了眼沈念，說道：“沈姐姐也長高了。
”

　　來中都後，沈念吃的好睡的好，個子冒的很快。

　　她隨柳國公的身高，比同齡的姑娘都要高些。

　　還能再長兩年，個子肯定不低。

　　少女身姿玲瓏有緻，看著纖弱實則力量感十足，臉也徹底長開了，少了嬌憨，多了幾分明豔大氣，雙眸明亮如星，身上散發著一股生機勃勃的氣質。

　　聽阿穢說自己長高了，沈念笑容明媚，轉了一圈，說道：“看，你讓人送來的披風，好看吧？
”

　　阿穢當然記得，這件披風用的材料還是他親手打的。

　　沈姐姐如此在乎自己的心意，甚至專程穿出來給自己看，阿穢心裡高興的緊。

　　當即點頭，“記得，好看。
”

　　得了句誇，沈念心滿意足，拉著阿穢坐下，看著他問：“你這一趟出去還順利嗎？
”

　　阿穢乖乖坐在她的邊上，聞言搖搖頭。

　　“嗯，沈姐姐呢？
聽說昨日宮裡出了事。
”

　　“我也沒事，昨天熱鬧著呢，可惜你沒在。
”沈念不無遺憾地說。

　　“今年是我第一次在中都過年，還想著跟你一起呢，太子真是的，早不派你出去，晚不派你出去，偏偏這時候把你派出去……”

　　阿穢以前連吃飽穿暖都是問題，談何過年，他心裡也不在意。

　　隻。

　　看著如此在乎的沈念，少年心中一暖，說道：“還有明年。
”

　　“對，還有明年！
”沈念笑了。

　　得知阿穢才從宮裡出來，她搓搓手，眼裡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阿穢，宮裡什麽情況，我說的是明光宮那位。
”

　　阿穢沒提殷太後倒黴是自己的傑作，老實說了明光宮的事。

　　“殷太後臉上的傷沒可能治好了，知道此事後一直在發火，太醫院的太醫差點兒被她殺光，不過被皇上製止了……”

　　她還潑婦一樣的在宮裡咒罵人，誰都罵，無差別攻擊。

　　這些阿穢沒說。

　　沈念吃了後續的瓜，一整個心滿意足。

　　兩人才說了幾句話，下人傳話說蕭世子來了，她嘿嘿一笑。

　　……蕭謹之肯定知道那位把一國太後踹下茅坑的勇人是誰，真相馬上要揭開啦！

　　…

　　有人興奮吃瓜，有人跪地留娃。

　　李玉珠聽到三皇子說，要把自己舍命生下的孩子給側妃養，滿臉難以置信。

　　“爺？
”

　　三皇子看著她蒼白的臉，移開視線。

　　“……側妃會照顧好孩子，反正都在一個府裡，你想看孩子隨時能。
”

　　這大豬蹄子的發言，簡直能把李玉珠氣死。

　　“爺，孩子養在親生母親身邊比較好……”

　　三皇子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嘛，可誰讓李玉珠沒側妃有用，隻能委屈她了。

　　“側妃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你放心，她會視如己出的。
”

　　要不是抱著孩子，李玉珠都想抓花三皇子的臉。

　　側妃自己生不出來，就搶她的孩子，誰給的臉？

　　憤怒的想殺人，李玉珠臉上卻沒表露出來。

　　她低著頭，精緻的右臉對著三皇子，眼裡流出淚，有種脆弱的美感。

　　“妾身信爺。
可是，可是……”她抽泣著，“孩子是妾身的命啊，妾身如何舍得？
”

　　美人兒垂淚，三皇子也不忍心，可這點不忍心卻打消不了他的打算。

　　“這樣吧，爺給側妃說，讓你隨時能去看孩子。
”

　　李玉珠呼吸一滯，險些當場離世。

　　“……”

　　這是人話？

　　孩子是她生的，她想看還得求著不成。

　　三皇子看李玉珠不說話，以為她在不滿，不悅地擰緊眉頭。

　　“行了，這事就這麽定了，把孩子給側妃送去吧。
”

　　說完，不再看李玉珠，轉身離開。

　　“李夫人，把孩子給奴才吧。
”三皇子帶來的年長嬤嬤上前，欲從李玉珠手裡接過孩子。

　　李玉珠抱著孩子的手微微收緊，側身，一副不配合的樣子。

　　年長嬤嬤聲音染上警告，“李夫人想惹怒爺？
”

　　李玉珠：不，她沒這膽子。

　　對峙了須臾，李玉珠松開手。

　　嬤嬤接過孩子，說道：“老奴告退。
”

　　帶著人離開。

　　院子瞬間安靜下來，主子不說話，下人大氣不敢喘，一股子死寂四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