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闊闊被抱到姰暖的卧房來。
奶媽媽抱着他,秋姑姑和九兒,連帶另外兩個侍婢将小小的搖籃床也搬過來,就放在姰暖的床邊。
柏溪和秋姑姑守在裡屋,其他人都在外室間。
姰暖側身躺着,睡不踏實,時不時睜眼看看搖籃床裡的小家夥。
好在,小家夥始終沒醒,一整夜睡得香甜。
隻中途換了兩次尿布,吃了次奶,也沒鬧醒他。
他是個能吃能睡的乖孩子,夜裡從來不鬧騰人。
翌日清早,姰暖從睡夢中被孩子軟脆的笑聲吵醒,睜開眼就看到他趴在奶媽媽肩頭上笑得快樂。
她心情瞬間大好,人還躺着,卻已經跟着笑起來。
“夫人醒了。
”柏溪輕聲走過來。
“嗯。
”
姰暖伸了個懶腰,嗓音還有點悶啞,“怎麼樣了?
軍醫院那邊有消息了嗎?
”
柏溪點點頭,還沒張口說什麼,就被那邊小少爺越發興奮高亢的叫喊聲打斷。
闊闊聽到姰暖說話,眼巴巴看着自己母親。
他揮着小胳膊,趴在奶媽媽肩上,氣勢十足的大聲喊着。
烏溜溜的大眼亮晶晶,口水直流,嘴角咧開,樣子憨态可掬。
姰暖被逗笑,伸手想抱他,“抱過來。
”
奶媽媽猶豫。
秋姑姑也攔着,“夫人,您在養胎,小少爺不安生的。
”
姰暖惋惜,闊闊像是知道自己被阻止靠近母親,不高興的開始扁嘴。
委屈的小模樣,瞬間水汪汪的眼睛包了淚,像要哭。
姰暖心疼壞了,想堅持抱抱他。
秋姑姑已經拿了玩具去哄,幾個人擁簇着,很快轉移了小少爺注意力,将孩子領去了外室間。
姰暖既心酸又無奈,隻能歎了口氣。
柏溪趁機壓低聲說道,“一早張副官和司叔就回來了,讓廚房準備了些飯菜,要帶去軍醫院。
”
姰暖思緒被轉移,轉頭輕聲問她。
“情況怎麼樣?
”
柏溪搖搖頭,“孩子沒保住,三夫人也不好。
”
姰暖手心無意識微攥,指肚發涼。
柏溪繼續說,“是個男丁,說是洋大夫剖開肚子取出來,還有氣的,很微弱,可洋大夫說注定要死,養不住。
”
“姰大夫和宋大夫用很多法子,最後還是…”
“還有三夫人,人還沒醒,失血過多,傷了身子,日後再也不能生了。
”
“二姨太抱着小孩子屍身,哭得厥過去…”
不用親自在場,姰暖從柏溪三言兩語的轉述裡,都能想到軍醫院那邊,昨晚也是混亂至極。
她背倚着軟枕,斂目不語。
就t昨晚那樣驚險的情況,蘇娉婷還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
江豐,真像條蟄伏在暗處的蛇蠍。
他出手,恨不能置人于死地。
叫江戟就算活過來,也飽受重創,再難翻身。
柏溪看了看她,輕聲說,“屬下去準備早膳,夫人用點吃的吧。
”
見姰暖點頭,她才轉身離開。
早膳還沒送上來,杜韻儀先到了。
她快步穿過外室間,又親手帶上門,單獨在屋裡跟姰暖說話。
“阿審天不亮就給我通電話,昨晚的事我都知曉了,還有一件事,在後面等着。
”
姰暖掀起眼睫,“宋若琳嗎?
”
杜韻儀抿唇運了口氣。
她在床邊坐下,語聲放輕。
“你難以置信,他怎麼是這種布局。
”
“什麼布局?
”
“我的人一直盯着歌舞廳那邊,蘇娉婷的副官将宋若琳從裡面帶出來,一直帶到她城裡那處私宅。
蘇娉婷之後才過去,她或許為了掩人耳目,親自開車。
”
姰暖微微颔首,“昨晚柏溪發現了,那個胡大夫被人接走,所以那是蘇娉婷開車回來接他,去了那處私宅?
”
杜韻儀點頭,“兩個人進宅院裡,一會兒後出來,沒見那個副官。
”
“車還沒駛出巷口,就被警備廳的人圍住。
”
“警備廳?
”姰暖驚訝。
杜韻儀,“我讓人連夜去查了,警備廳接到報案,說傅府丢了年輕女眷,一定是受到了報案人的施壓,所以他們連夜派出警隊全城搜查。
”
姰暖驚歎搖頭,“他竟然将局布鬧這麼大,還鬧到興師動衆?
他就不怕人盡皆知,不好收場?
”
江豐真像個無所顧忌的瘋子。
又狠,又不按常理出牌。
杜韻儀,“這才是聲東擊西,暗人怕被察覺,一直在那巷子裡等着,想等警員們走了,再離開。
”
“然後他親眼看到,警員沖進宅院,抓了衣衫不整的男女離開,他們像是直奔目标去的。
”
姰暖坐直腰背,“抓了衣衫不整的男女,誰?
”
“宋若琳,和一個副官。
”
姰暖腦子裡電光火石,月眸微微瞠大。
“宋若琳,和蘇娉婷的副官?
!
”
杜韻儀既無奈又想笑,“宋若琳明顯還不清醒,見人還要撲,深更半夜,鬧到整條街的人都出來看,她怕是給人喂了什麼不幹淨的藥,放浪到不堪入目。
”
姰暖啞然無語,心口一陣窩堵得慌。
想到一個跟自己十分像的女人,經曆那樣的場景,她渾身又麻又冷,像有無數條蛇攀在身上湧動。
杜韻儀看出她的不适,調整了神情,蹙眉正色說道。
“毋庸置疑,蘇娉婷出了這樣的事,大帥一定會震怒,下令讓人徹查那輛車,和昨晚從頭到尾的經過。
”
“這個時候,警備廳抓了她的副官和傅府失蹤的女眷私通,幾個警員,還在那處巷口親眼見到她驅車離開,胡大夫也在車上。
”
“這麼多人證,很難不讓人懷疑,她原本是不是在籌謀什麼。
”
“事情查到頭,單憑宋若琳那張臉,就很容易能讓人想歪。
”
“大帥震怒下,對她莫名受難又失去孩子的凄慘經曆,而生出的恻隐之心,會蕩然無存。
”
“姑母也會惱怒。
”
“蘇娉婷已經很慘,她要忍氣吞聲,認了自己居心不良,咎由自取也就罷了,但她不是那樣吃了苦不吭聲的人。
”
“她會為自己讨公道,從而轉移大帥對自己的不滿和憤怒,你猜她會怎麼做?
”
姰暖眼睫輕顫,“她會揪着洋車事故不放,甚至牽連出别人來,轉移大帥的怒火。
”
一堆人一起遭罪,總比她一個人遭罪要好。
有人分擔怒火,大帥就不好隻處治她。
“像上次她殺了江婉菲和江豐一個措手不及一樣。
”
“最後江豐和江婉菲受牽連,她自己因為身懷有孕,隻被禁足。
”
“就算主動算計了人,大帥也沒能把她怎麼樣,因為她才是‘受害者’。
”
“而現在,她已經是受害者,隻要抓出害她的人,就能借機轉移大帥怒火,讓所有人暫時忘記她尚未來得及害人的陰謀心思。
”
姰暖搖搖頭,“江豐用宋若琳和蘇娉婷副官的事,轉移了所有人的視線,蘇娉婷拿不到任何證據,來指證确切的是誰害她。
”
“她唯一能牽連的,隻有看似跟這整件事相關的人。
”
姰暖月眸幽暗,那個人就是她。
“把我拉進來,就等于把意圖害死她的事,栽贓在四爺身上。
”
姰暖沒那個能力謀劃害人。
但江四爺有。
就算他人不在雲甯,也有很多人能幫他做事。
江戟生死未蔔,江四爺這個時候想斬草除根。
的确很容易讓人相信。
杜韻儀長長舒了口氣,輕拍她手臂。
“你有心理準備就好。
”
姰暖苦笑,素手撫了撫自己平坦的小腹。
“我當然有。
”
她早就知道的,想要借刀殺人,自己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解決蘇娉婷和宋若琳,借江豐的力。
她一開始,不就是這樣預想的嗎?
姰暖打起精神。
“表姐,我需要我哥哥回來一趟,我擔心掐不準時機,他得幫幫我。
”
杜韻儀點頭,“我來打電話,就說你身子不适,讓姰恪立刻回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