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前庭那塊石頭可有什麼特别之處?
”扛刀的弟兄不解地問。
姬四行一邊往院子裡走,一邊搖頭道:“我也覺得奇怪,那人武功如此高強,怎麼就專為一塊石頭而來。
”
聲音越來越近,再繞過一個走廊,就要進院子的門了。
韓子矶眉頭一皺,進退兩難。
姬一命倒是不慌不忙,他要躲他不攔着。
他不躲,那等會衆人要是動手,他自然是要幫自己人拿下這皇帝的。
床上卻突然有了動靜,劉嬸也沒有注意到千秋是怎麼翻下來的,眼睛一晃就看見一個圓滾滾的肚子飛快地朝門口跑去,二話不說就将站着的人扯進了屋子,左右看了看,一把就将人給塞進了床底下。
動作之麻利,之迅猛,讓韓子矶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就隻剩下了繡花床底部的木架子。
“剛剛是不是有個什麼人?
”姬四行恰好跨進院子,就看見千秋那屋子有衣角飄過。
“沒有吧?
”旁邊的人跟着看了看。
“我去看看那丫頭。
”姬老爹歎息一聲,徑直就往千秋的房間走。
千秋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一臉無辜,旁邊的姬一命和李嬸表情都有些古怪。
見這麼多人看着,姬四行也就當剛剛是自己眼花了,坐在千秋床邊道:“聽說你胃口不好?
”
千秋甜甜一笑:“沒事,還不餓,等我餓了就好啦。
老爹不用擔心。
”
姬四行瞪她一眼:“你不餓,我外孫還餓着呢,怎麼能叫我不擔心。
外頭正亂着,你又偏偏總是往兵荒馬亂的地方湊。
等你以後坐完月子,還是回晉國去,老爹在那邊幫你安排日子過。
”
千秋嘟嘴:“我一個人怎麼過啊?
老爹是嫌棄我麼?
”
“怎麼會。
”姬老爹瞪眼,随即又笑得一臉寵溺:“你要是不想一個人,就叫你師兄陪你。
這些日子他怎麼照顧你的,老爹也都看在眼裡。
講實話,他不比晉國那小子差。
”
千秋心虛地清咳兩聲:“老爹你不用管我的事情,外面還下着雪呢,早些回屋子去歇着。
”
“自家女兒,我不管誰來管?
”老爹眉毛一豎:“等最近這些事情忙完了,老爹必定親自替你定了下半輩子的過處。
總不能讓你一人帶着孩子。
”
“知道啦。
”千秋嘿嘿兩聲:“我頭有些暈,先睡會兒。
”
床底下那位仁兄估計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她也不是故意救他,就是怕這麼個人突然出現,吓着老爹。
現在要緊的就是趕緊支開老爹,把床底的人丢出去。
“每次跟你說這些,你就說頭暈。
”姬老爹無奈地搖頭,指着姬一命道:“你問問你師兄,是不是他自願照顧你的。
”
千秋微微一愣,看了姬一命一眼:“師兄打小就對我好,我知道啊。
”
姬一命低笑一聲:“師父不用趕着這時候做媒,不是還有要緊事麼?
趁着雪小了點,先去商議好了,着人去辦吧。
”
“都趕我走呢?
”姬老爹又好氣又好笑地站起來:“管不了你們這些小年輕,自己折騰去吧。
李嬸,送點吃的去書房,說了這麼久的話也餓了。
”
“哎……”李嬸應着,呆呆地轉身出去了。
姬四行又叮囑了千秋幾句,也跟着離開。
“關門。
”千秋松了口氣,連忙朝姬一命擺手。
姬一命很麻利地扣上門,床底下那位已經很自覺地出來了,拍拍身上的灰塵,眼神淡淡地看着千秋:“不打算抓我?
”
千秋别開頭:“你走吧。
”
“你呢?
”韓子矶挑眉。
“我什麼我?
”千秋低笑:“我難不成還跟你回去,繼續去做吳國的人質,把我肚子裡的寶貝疙瘩送人?
”
“你是朕的貴妃。
”韓子矶看了姬一命一眼,微微不悅地道:“就打算一直在外面不成?
”
千秋冷笑:“你要是非說什麼貴妃皇上的,那免了吧。
我是卧底,是奸細,你一道聖旨直接廢了我就是。
”
韓子矶怒,貴妃是什麼?
哪有說廢就廢的?
更何況她肚子裡還有他的龍子呢!
他何嘗不知道她是奸細,可是不都忍了她,讓她繼續留在宮中了麼?
瞧着這小臉,在這裡也沒過得多好,都蒼白憔悴了。
韓子矶有些心疼,不知道是心疼她還是心疼龍子,開口卻還是硬邦邦的:“廢了你之後呢?
龍子該怎麼辦?
你也知道你是奸細是卧底,将朕的龍子放在你們手裡,朕怎麼放心?
”
千秋大怒,一把掀開被子就站起來叉腰:“跟我過不去就算了,還想跟我搶孩子?
韓石頭你過分了吧!
懷孩子是我在受罪,又不是你。
我不承認,他就不是你的娃!
”
韓子矶脾氣也上來了,這丫頭簡直是不知好歹,他都親自來接她了,她就不能稍微溫柔一點兒麼?
“朕再問你一次,要不要跟朕回去?
”
“不跟!
”千秋紅了眼眶,怒視着他道:“我就算下半輩子孤獨無依,也不要跟你走!
”
一直沒開口的姬一命突然插了一句:“你怎麼會孤獨無依。
”
千秋感動地看向師兄,還是娘家人靠譜啊。
師兄就是師兄,關鍵時刻總是幫她撐着腰的!
韓子矶臉有點綠,順便覺得頭頂上也有點綠。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裡,這兩人看起來相處得不錯啊?
還什麼主動照顧,還要定下半輩子的過處。
他還沒死呢,姬千秋就急着改嫁了是不是?
改嫁給誰?
,面前這個師兄?
他冷笑連連,早幹嘛去了,現在那丫頭肚子裡都是他的孩子了,這頭才想起後悔莫及重新争取?
想得美!
他必須把人帶走,不過面前這場景怎麼都是對他不利的,他作為一個聰明睿智的帝王,必須想其他辦法。
“既然你這麼不願意跟我走,那我也就不勉強了。
”以退為進,帝王冷着臉道:“多謝今日救命之恩,告辭了。
”
啥?
就這麼走了?
千秋眨眨眼,臉上兇巴巴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轉變,就見韓子矶打開門,左右看了看,然後消失在院子裡的梧桐樹後頭。
“這也太沒毅力了。
”心裡酸疼得難受,千秋憤憤地拿起枕頭想丢。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還要枕着睡呢,又舍不得地放回去,兀自望着門口生悶氣。
姬一命從容地将門關上,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就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既然不想跟他走,為什麼又這麼生氣?
”他溫和地問她。
千秋吸吸鼻子,罵自己似的道:“孕婦就是容易矯情!
我心裡恨他惱他,可是舍不得他被爹抓住,那定然會沒命的。
不想跟他走是真的,可是他真不帶我走了,我又覺得他奶奶個熊的真差勁。
”
洩憤般地拿了烤番薯來咬,千秋悶悶地問:“師兄,我是不是很奇怪?
”
姬一命輕笑:“你不奇怪,通常女子都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這樣說,我倒是放心些,你越來越像女兒家了。
”
千秋抱着烤番薯茫然地看了他半天,才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獠牙:“師兄你再給我說一遍,誰像女兒家?
我本來就是好嗎!
男人給我懷個孩子來看看?
”
姬一命寵溺地笑:“我隻是随口一說,你不用當真。
今天雪風吹多了,你好生休息,莫要病了。
”
“嗯。
”千秋聽話地躺下,眼睛瞟了門口一眼,恍惚間還覺得,那人是不是還會回來。
吳國都城的形勢基本穩定了下來,攻破城門隻是時間問題,魏氏已經在大張旗鼓地置辦登基典禮要用的東西了。
大晉的援軍将到,他們必然是勝券在握。
司徒錦派了使者來跟她說,大晉皇帝不可信,他們是想吞掉吳國。
魏氏覺得這種垂死掙紮真是沒有必要,大晉吞掉吳國又如何?
她女兒可是懷着身子的大晉皇後,她依舊可以享受榮華富貴。
正得意呢,又接到了大晉皇帝的親筆信,說他已經到了邊城,為了确保皇後母子平安,會親自去接皇後,再率兵給攻城之軍援助。
這邊手裡的攻城人數已經有三十萬,裴禀天說時機已到,可以大肆攻城,魏氏一派便也都信了,舉兵進了國都。
司徒錦負隅頑抗良久,國都還是破了,無奈,隻得率兵與魏氏巷戰守宮,後方增援也迅速趕來。
一場惡戰不可避免。
韓子矶埋頭于案,費心沉思了良久,終于擡頭道:“莫邪,沒辦法了,跟我一起去偷個人吧。
”
莫邪正端着茶,聞言一個上好的瓷杯就碎了。
千秋居深院不出,他們後面的援軍都快到邊城了。
帝王的底氣足了不少,立刻指揮安排暗衛,偷人去,統統給朕偷人去!
吳國國都那邊正亂,他不能再在這裡久留,隻能出此下策。
好多事情沒有理清就先亂着吧,他是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跟她的師兄卿卿我我的。
于是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千秋還在熟睡之中,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好像坐在船上,有人溫柔地抱着她晃啊晃的。
“我想吐。
”迷迷糊糊說了一句,千秋皺眉翻身,一個沒忍住就吐在了“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