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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計劃，商志超今天要到經貿委下屬的邙南化肥廠視察工作。
秘書向紅星接連接到化肥廠兩個電話，他看了看表，已經八點四十五，到了該出發的時間，敲門進了裡間。
商志超正一手拿着香煙，一手背着看向窗外。
就在窗外的大院裡，張有年正拉開藍鳥車的車門，請林遠方上車。

　　向紅星來到商志超身邊，輕聲說道：“老闆，該出發了。
”

　　“嗯！
咱們也出發！
”商志超應了一聲，轉身信手一彈，手中的大半截長的煙頭就劃了一個美麗的弧線，準确地落在大班桌旁邊的痰盂裡。

　　向紅星走到桌子前把商志超的茶杯放進公文包，夾在脅下，然後又拉開旁邊的抽屜，拿出商志超的墨鏡，這才跟着商志超出了門。

　　來到大門口，向紅星把墨鏡遞給商志超，讓商老闆的雙眼遮擋一下夏日強烈的陽光。
商志超鑽進車上的前一秒鐘，向紅星又把墨鏡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眼鏡盒裡——車窗上都是進口遮陽膜，自然不用戴墨鏡。

　　外國産的小汽車坐着就是舒服，司機嚴曉磊的技術十分過硬。
有次他向向紅星炫耀本事，在車前放了一個裝滿水的玻璃杯，繞着經貿委大院開了一圈，車停在向紅星身前時，向紅星仔細看了下，一滴水都沒有灑出來。

　　小車趕進化肥廠的大門，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人，黑壓壓的一大片，象是得到了什麼暗号似的，迎接的人群裡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掌聲。

　　車還沒停穩，向紅星的一隻腳就迅速落地，沒想到化肥廠廠長崔山河的手比向紅星還要快，他搶先一步拉開商志超的車門，手也伸了過去。

　　商志超的大手和他輕搭了一手，随即松開。
向紅星趕緊把墨鏡遞給商志超披上，向紅星知道，從大門口到化肥廠的辦公樓，還有十幾步路。

　　一大群人簇擁着商志超進了會議室。
落座後，崔山河開始彙報工作，商志超靜靜地聽彙報，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些什麼。

　　向紅星偷眼看去，發現商志超其實是在練習簽名。
向紅星趕緊收回視線，領導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即使知道也一定要裝傻，知之為不知才是真知。

　　崔山河還算知趣，隻彙報了半個小時，商志超即席發表講話這種類型的場合，向紅星一般都不給商志超準備長篇大論，講稿上也隻是寫了幾個簡要的提綱，而且每次的要點都不同。

　　商志超本來就富有演講天賦，結合向紅星提供的一些符合現代潮流的新穎觀點，他的講話每每都可以獲得滿堂喝彩。
别小看了領導講話的掌聲，向紅星參加的會議很多，已經可以分辨出那些是敷衍，那些是真心，向紅星都可以聽得出來何況是商志超本人呢。
于是，商志超越發器重向紅星，除非是特别重要的講話稿，一般都由向紅星自己做主拟定，他隻是在車上簡單看下。

　　商志超講了幾句後，說到台湖首富王慶林的身上，對王慶林的發迹史做了深入淺出的講解。
最後，他要求化肥廠一定要努力學習國内外企業的先進經驗，狠抓生産經營，抓住目前有利時機，加快自身的發展。

　　向紅星發現，現場所有人都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盯在商主任的臉上，商志超一激動就卡了殼，揮舞的大手僵在半空中。
向紅星趕緊帶頭鼓掌，大家也都跟着熱烈鼓掌，總算在出醜之前遮掩了過去。

　　視察活動結束時，已經臨近中午，崔山河想留商主任吃午飯。

　　商志超打着哈哈說：“我中午還要去陪上面來的重要客人，吃飯就不必了嘛。
”

　　崔山河一定要留。
商志超硬是要走。
眼看就要形成僵局。
向紅星突然看見化肥廠的美女，團委書記徐麗華，馬上沖她使了個眼色。

　　徐麗華快步走到商志超地面前，拉住他的手說：“商主任，您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不就是吃頓飯嘛。
您自己都說十分重視企業基層工作的哦。
”

　　商志超剛擡起頭，向紅星馬上說：“主任。
上面來的客人一路上鞍馬勞頓，正在賓館裡休息呢。
企業辦許汜幾許主任也一直陪在賓館裡，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晚上咱們再給上面地領導隆重接風。
”

　　商志超馬上順着向紅星的話說：“那好。
既然崔廠長這麼熱情，中午就宰宰他。
轉載自我看書齭”崔廠長馬上喜笑顔開地連聲感謝經貿委地支持。

　　崔山河也是個聰明人，吃飯時把徐麗華安排到商志超身邊坐下。
他們這張桌子坐滿了化肥廠的領導，化肥廠的中層領導，隻能坐在外間了。

　　商志超是海量，上次市經貿委企業處張處長來檢查工作，商志超一連和他碰了十幾杯，灌倒了張處長後，商志超自己一點事都沒有。

　　今天，化肥廠的領導們敬酒。
商志超都隻是舉起酒杯湊到嘴邊一抿。
潤下嘴唇。
而徐麗華敬的酒，商志超都是酒到杯幹。
一飲而盡。

　　喝了酒地徐麗華越發顯得嬌豔妩媚，向紅星看着都覺得心動神搖，商志超卻象沒事人一樣，除了徐麗華敬酒時笑一笑外，基本不看她。

　　向紅星頻頻向崔廠長他們發起勸酒戰，大家也都喝得很盡興，崔山河喝得有點高了，打了個酒嗝說：“向秘書可是海量啊，隻怕喝了有一斤多吧？
”

　　向紅星謙虛地說：“哪有啊，我已經喝多了，手都開始發抖了。
”他借機灑了一部分酒，崔山河沒看出來，和向紅星又幹了一杯。

　　午飯吃了大約兩個小時，向紅星一看大家也都喝得差不多了，故意擡腕看表，商志超就說：“我下午還有事，今天就喝到這裡吧，改天再來宰你。
”

　　賓主盡歡而散。

　　商志超靠在車後皮椅上閉目養神，向紅星讓嚴曉磊關上車窗，車内一片寂靜，正好适應休息。

　　向紅星隔着玻璃欣賞窗外的街景，突然商志超說話了：“紅星不錯。
”

　　向紅星趕緊側身看着商志超說：“謝謝老闆誇獎，我做得還很不夠，一定會再接再厲。
”

　　司機嚴曉磊有些羨慕地看着了向紅星一眼，他聽得出來，商志超對向紅星的稱呼已經發生本質性的變化。
原先商志超老是叫小孫，現在已經變成了紅星，這說明商志超更加欣賞與信任向紅星，已經拿向紅星當自己人了。

　　中午的時候，商志超提出要去方莊鎮考察工作。
向紅星給崔山河打電話說：“商主任下午要下鎮裡調研，你們有沒有文字比較好的人員，跟商主任下去整理一下文字？
”

　　向紅星的話裡滴水不漏，但意思卻很明白，崔山河心領神會地說：“我們廠團委的徐麗華文字功底很優秀，我看她可以完成這個任務。
”向紅星沒作聲把電話挂了。

　　做秘書光會察言觀色肯定不夠，必須鑽進領導的心坎裡去，把領導地真實意圖不顯山不露水地傳達給下級。
既讓下級明白是怎麼回事，又要讓他們抓不住把柄，這就需要深厚地做人功底，有很多秘書都做不好。

　　到了下午，向紅星陪着商志超來到經貿委大院，老遠就看見一身白衣飄逸出群的徐麗華等候在大院門口。

　　向紅星下車走到徐麗華地身邊，說：“上車吧，商主任有重要指示，你要注意領會。
”徐麗華坐到商志超身旁。
向紅星嗅着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從後面撲鼻直入，一股久違的情緒不禁湧上他心頭。

　　向紅星也是個大男人，自從女友抛棄了他後，一直禁欲到現在，平時沒覺得什麼，徐麗華的到來勾起了他的念頭。

　　小車離開城區後，向紅星靠在車窗上閉目小憩。

　　商志超在後面和徐麗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徐麗華也單純得夠可以，商志超問一她就要答十，一來二去，向紅星對徐麗華的家庭情況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調研活動緊鑼密鼓地進行着，中午吃過飯，商志超說是縣裡有點急事要回去處理一下，陪同的方莊鎮副鎮長就趕緊說：“既然市裡有事，我就不多留您了，下次再來一定要在我們方莊鎮住兩天哦。
”

　　小車帶着向紅星和徐麗華甩開了鎮裡的同志，沿着通往縣城公路走了一會，商志超指示了一個方向，小車就順着岔路口一直開到了雲台度假大酒店。

　　山莊的嶽老闆也是老熟人了，站在大門口迎接他們，商志超滑過嶽老闆握過來的手，說：“這幾天太累了，到你這裡來休息一下。
”

　　嶽老闆臉上僵了一下，馬上笑得象朵花兒似的，說：“您可是請都請不來的大老闆，釣魚？
”商志超擺擺手說：“老釣魚也沒意思，我先回808休息下，紅星，你叫他們來。
”向紅星送商志超回房間休息，然後打了幾個電話。

　　才過了半個小時，碳素廠廠長李廣田、五交化公司經理肖富才、邙山國營農場場長喬夢順就坐着車過來，向紅星把他們讓到客廳裡坐下，服務員已經在棋牌室裡備好了麻将。
商志超穿着睡衣從洗手間裡出來，大家都站起身打招呼，商志超攏了攏頭發說：“在縣裡那是沒辦法，到了這裡大家也都别客氣，還是老規矩，開戰。
”向紅星知道這裡的老規矩大有學問，點一炮至少一千塊錢。

　　向紅星暫時充任服務員，為大家端茶送水做好後勤工作。
本來可以讓服務員做這些事情，但是向紅星怕有人認出商志超，所以就親力親為。

　　商志超沖向紅星使了個眼色，向紅星眨眨眼睛，帶上門出去了。
徐麗華正在美容院裡做面膜，向紅星問技師還要多久，技師回答說至少還得一個多小時，向紅星就說：“徐麗華，一會你做完面膜就去810号房間休息，鑰匙在總台。
”

　　說完向紅星又回到麻将室。
商志超無意中看了他一眼，向紅星把嘴巴一抿，他笑着對李廣田說：“李廠長，你的牌是越打越臭了。
”

　　李廣田笑着說：“今天我的火黴透了，還是老闆的火好啊。
”向紅星微微皺眉，商志超打牌的技術很高，不喜歡别人說他火好。

　　大家都是老熟人，向紅星坐了會，就到客廳裡打開電視，雲台山度假大酒店設有專門的衛星電視，可以收看到鳳凰衛視咨訊台，國内的節目基本上沒啥看頭。

　　肖富才曾經和向紅星說過，商志超的曆任秘書裡面，向紅星是陪着打牌的頭一個，言外之意是商志超很器重向紅星。

　　話由肖富才嘴裡說出來，向紅星認為是真話。
肖富才有次喝高了，酒後吐了真言，說商志超和他是拜把的兄弟，那是向紅星第一次陪商志超打牌過後的第三天。

　　向紅星發現自己堕落了，但他更明白，隻有死心踏地的跟着商志超，他才會有前途。
在經貿委機關裡，向紅星的為人很低調，隻要不是原則性問題，能幫忙的盡量幫忙，人緣實在很重要。

　　時間正好差不多，向紅星走進麻将室，商志超正好胡了個大滿貫。
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肖富才邊掏錢邊說：“老闆技術高得沒話說，我們真是自愧不如啊。
”商志超笑得越發開

　　嶽老闆已經等在貴賓廳裡，巴結地說：“今天我為商主任準備了幾瓶三十年的五糧液……”話沒說完就被李廣田打斷了，他說：“那這種好酒我們這些人就都不喝了？
”向紅星幾乎歎息出聲，嶽老闆不會說話，李廣田更是粗魯。
這不是把商主任放在火上烤麼。

　　商志超終究是大度的，笑着說：“那我們就嘗嘗三十年的五糧液是個什麼味道。
”嶽老闆知趣的跑出去招呼，房間裡的人物都是縣裡舉足輕重地大人物，哪有嶽老闆的位置？

　　向紅星抽空出去把徐麗華叫來吃飯，她一眼就認出滿屋子的一把手，有些發怵，向紅星安慰她說：“今天這裡沒有領導，隻有朋友，來，坐。
”很自然地把她引到商志超的身邊。
商志超沒看她，一直和錢忠說事。

　　酒桌上，商志超很開心，喝了不少酒。
徐麗華酒量很淺，被幾個酒仙級的人物灌了幾杯酒，伏倒在桌子上開始說胡話，向紅星讓女服務員把徐麗華扶回房間。

　　徐麗華走後。
商志超的興緻更加高漲，據向紅星的判斷，至少喝了兩斤，大家都喝得不少，盡興而散。
向紅星偷眼看了下手表，已是午夜12點。

　　向紅星回到自己地房間，洗了個熱水澡。
酒勁不翼而飛，精神十足地靠在床上看電視。
電視裡正在播放恐怖片《大白鲨》，今晚商志超這條大白鲨就要吃掉徐麗華這條美人魚。
向紅星搖搖頭沒有多想。

　　盡管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向紅星還是隐約聽見隔壁房中傳來打鬧哭喊之聲，那是徐麗華的房間。

　　好奇心可以害死鬼，向紅星躺在床上紋絲不動，眼睛盯在電視上，心中卻翻騰開了，怎麼會這個樣子呢。
過了一會就聽見重重的關門聲，然後再無聲息。

　　向紅星雖然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已經猜測到今晚商志超并未得逞。
剛才的打鬥聲估計是徐麗華是在堅決抵抗。

　　早上八點整，向紅星已經起床。
在房間裡活動開手腳，傳呼突然響了，是經貿委辦公室主任張有年打過來的傳呼，向紅星回了過去，張有年急切地說：“小向，剛才政府辦來電話通知，要商主任馬上去一趟縣政府。
”

　　向紅星問：“說了什麼事沒有？
”張有年說：“是縣長的秘書王照傑親自打來的電話，沒說是什麼事情，隻說讓商主任趕快去。
”

　　向紅星馬上意識到事情确實十分緊急，撂了手機，就撥通商志超房間的内線電話，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

　　向紅星趕緊跑去敲門，可能聽出是向紅星的聲音，商志超終于開了門，向紅星把事情向商志超一說。

　　商志超面露難色，沉默了好久，才吩咐道：“你留下，我去見縣長。
”向紅星本想裝傻，但看他那個樣子太狼狽，又是去見縣長劉宏偉，就埋怨道：“您昨天喝得也太多了，蹭傷了也不叫我，我姐姐是開影樓的，我會一點化妝術，幫您修飾一下？
”

　　商志超還在猶豫，向紅星說：“您先坐到沙發上去，我去找服務員要點東西，馬上回來。
”十分鐘後，商志超看到鏡子裡的他面容已經基本恢複如常，贊賞道：“紅星不錯，紅星不錯……”

　　向紅星送走商志超後，把當班地兩個服務員都叫了過來，雲遮霧繞地下了封口令。
能在這裡服務的人都不是傻子，她們都說昨晚實在是太累了，偷偷去值班室裡睡覺，求向紅星千萬别告訴嶽老闆。
向紅星滿意地走到徐麗華的房門口，敲了一陣門，裡面卻始終沒有動靜。
向紅星本想讓服務員開門進去，遲疑了一陣，還是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有些事情，該糊塗還是糊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