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人群發現了拉滿西瓜的馬車和驢車,頓時沸騰起來,自動自發地讓出一條通道出來。
滿頭大汗的李力,終於從人群中解放出來。
他擠到驢車跟前,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滴,略帶誇張地道:“我的小祖宗啊,你終於來了!
再不把西瓜送來,這些人能把我撕了!
”
人群中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姚家的管事,他昨日剛跟李力同桌吃過飯,用熟稔的口吻道:“誰敢為難李大人您啊!
誰不知道李大人是欽差老爺身邊的紅人!
”
“紅人?
都被下放過來賣西瓜了,我算啥紅人呀!
”李力自以為風趣地自黑了一把。
餘小草卻挑著眉,道:“怎麽?
才讓你來幫兩天忙,就怨聲載道了?
我看呀!
以後可以讓乾爹少帶一份飯菜去碼頭嘍……”
“別!
千萬別!
!
碼頭上除了你家鹵菜還能入口,可不一定每次都能排隊排得到。
要是沒有你送的飯菜,我以後的日子還怎過呀!
小草,我的小姑奶奶,您就當我剛剛啥都沒說,成不?
能替姑奶奶您效力,小的三生有幸……”跟武雲相比,李力的性子比較跳脫一些,所以做出求爺爺告奶奶這樣滑稽的表情和動作,毫無違和感!
“別光顧著嘮嗑呀!
趕緊的,都等著買西瓜呢!
”不知道誰家的采買,似乎不清楚瓜鋪的後台,牛氣哄哄地嚷嚷著。
旁邊另一個客人好心地在他耳邊耳語片刻,那家夥立刻萎了,躲避著李力逼人的目光。
跟車來的人不少,又有李力這個好幫手,兩車西瓜很快卸進了鋪子裡。
本來空空如也的貨架,此時也被一個個圓滾滾的西瓜佔據了。
在門前等了好久,終於能夠選購西瓜的客人們,把本來不大的鋪子擠得滿滿當當。
幫忙卸完西瓜的姚家管事,笑著對小草道:“昨兒,姑娘不是送了我們老太爺兩個西瓜嗎?
下午時候,有兩個老太爺的好友上門拜訪,我們老太爺忍不住拿出來顯擺一下,不料卻被那兩位老友死乞白賴地給抱走了!
我們老太爺一氣之下,命我一大早就來排隊等候,說是要買上一大堆回去,中午舉辦一場‘嘗瓜會’……”
餘小草聽著有些忍俊不禁,人常說:老小孩老小孩!
果然人越老越像小孩。
姚老太爺的那兩個老友登門拜訪,居然能做出硬拿主人家西瓜的事情來。
而姚老太爺為了顯擺,還搞出什麽“嘗瓜會”,真是有趣!
小草從西瓜裡,替姚家管事挑了十個上好的西瓜。
或許是每天跟小補天石在一起,她漸漸能感受到一些靈氣來。
例如,小補天石的“洗澡水”中所含的靈氣濃度,她隱隱能感覺出來。
這些西瓜中,哪些熟的好,哪些更甜一些,都跟吸收的靈石水濃度有關,所以她隱隱約約能夠覺察出來。
姚家管事付了銀子後,似乎打開了某個閘門。
餘小草接下來,坐在錢箱旁,再也沒機會起來,真是收錢收到手軟啊!
貨架上的西瓜,很快清售一空。
大舅母韓氏,不停地從後院往貨架上搬西瓜。
賣空一個貨架,她就手腳麻利地把西瓜給補上。
忙不過來的時候,姥姥姚氏也會給搭把手。
李力和餘海兩人,則趕著馬車驢車回了東山村。
準備下午的時候,再運兩車西瓜過來,以備明日銷售。
鎮子上的富貴人家大多都沾著親帶著故,昨天買西瓜回去的人家,不少都邀請了親朋好友來品嘗。
但凡嘗過餘家西瓜味道的,沒有不為之傾倒的。
在親戚朋友家沒吃過癮的,今天一大早就派了下人或者親自來購買了。
因而,餘家的瓜鋪裡,又出現了昨日搶購的場面。
“咦?
那邊是什麽鋪子,好熱鬧呢!
”一個低調中帶著奢華的馬車,停在“唐古西瓜鋪”不遠處,一雙白皙柔嫩的手,輕輕揭開馬車的窗簾,向這邊探看著。
馬車旁,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俊美青年,朝著瓜鋪看了一眼,俯下身子輕聲對馬車裡的人道:“母妃,那邊應該是個西瓜鋪……”
被俊美青年稱作母妃的,是一位臉色蒼白,身形瘦削的絕美婦人,她的一舉一動看似無力,卻帶著與生俱來的雍容。
婦人輕輕咳嗽了兩下,接過丫鬟手中的杯子,潤了潤唇,聲音柔美嬌弱:“西瓜鋪?
西瓜不是夏天才能吃到嗎?
難道唐古的西瓜,熟的比京城早?
”
俊美青年也略帶不解地道:“是呀!
這才剛剛春末,怎麽就有賣西瓜的了?
小卓子,咱們莊子上好像也種了西瓜吧?
”
被稱作小卓子的,是一位長相略帶陰柔的少年。
聽到主子問他,便在馬上躬身道:“奴才前幾天去了莊子,莊子上的西瓜才不過拳頭大小,離成熟至少還得一個多月呢!
”
絕美婦人,似乎對瓜鋪很感興趣,輕柔卻略顯堅決地道:“小二,你去買個西瓜過來,咱們嘗嘗味道如何。
”
“母妃,西瓜性寒,您最近身子不舒坦,西瓜還是別買了吧?
”俊美青年輕蹙雙眉,略帶憂心地道。
絕美婦人一雙鳳目微微瞥了他一眼,柳眉似蹙非蹙,略帶愁容地道:“唉……我這身體主要是心病,你不是不知道!
還說陪出來散散心,好不容易有胃口想吃點水果,還要推三阻四的……哎呦,我心口疼……”
又來了!
俊美青年一臉的無奈。
他這個母妃,雖說年近四旬,性子還跟個小女生似的,需要人捧著護著由著,一點不稱心就這疼那疼……唉!
都是父王給慣的!
!
京城誰不知道,靖王殿下是個不折不扣的寵妻狂魔?
“母妃!
您出來前,是怎麽跟父王保證的?
您也答應了,在吃喝住行上,都聽孩兒的!
這才出京沒幾天,怎麽就都拋之腦後了呢?
”俊美青年,靖王的二子,朱俊熙好聲好氣地勸說著。
靖王妃大眼靈活地轉了轉,選擇一貫的無賴態度,捂著心口哎呦哎呦地叫個不停,口中還連連道:“你不也答應了你父王,在合理範圍內,全都依著我,不惹我生氣嗎?
我現在不過口中無味,想吃點水果,又沒超出合理要求範圍啊!
”
面對靖王妃近似耍賴的態度,她的兩個貼身丫鬟梅香、蘭香,低眉順目地該幹什麽幹什麽。
這樣的事,她們看得多了。
王妃上有王爺寵著,下有三個兒子護著,每次想達到目的,都會裝病耍賴。
大小主子們心疼王妃,每次的結果都是王妃勝出。
朱俊熙無聲地歎息著,還想要做最後的掙紮,輕聲勸道:“母妃,您還記得您是為了誰來唐古的嗎?
要是您吃了寒涼的西瓜,而使病情加重,三弟回來後若是知道了,肯定會萬分自責的!
”
這靖王妃為什麽會微服出現在唐古這個小鎮?
她的理由看似很充分——三兒子朱俊陽出海已經大半年了,至今音信全無,她心中惦念,憂心成疾,非要親自來探聽消息。
海上危險重重,時時有風浪襲擊。
試航的時候,她的小三兒要不是福大命大,或許就交代在海上了,這一去半年多,能不讓她焦心嗎?
唐古是距離海港最近的鎮子,來到這裡似乎離小兒子又近了些,她焦躁的心才能略顯安定。
靖王也是看著愛妃,思念兒子日漸消瘦,才讓二兒子帶她出來散散心的。
要不是他近來比較忙,就親自陪同了。
說到小兒子,靖王妃眸子頓時黯淡下來,要說剛剛的心痛九成是裝的,此時卻十成十的是真的了。
對兒子的牽掛、擔憂,全都堵在心口,讓她幾乎難以呼吸。
小兒子對航船感興趣,從小就跟在他堂哥——現在的皇上——身後,看著一艘艘遠洋航船的模型,在堂哥手中誕生,才不過三四歲的小人兒,立下了遠大的志向——長大後要做個遠洋冒險家,把海洋那邊稀奇物件兒都帶回來,給母妃解悶兒!
她本以為是孩子話,沒想到十來年過去了,小兒子卻真的登上了遠洋的航船,去往那遙不可知的地方,一走就是大半年,讓她這個當娘的,如何不惦念?
“王妃,又不舒服了?
蘭香,王妃的藥丸呢?
快拿一顆給王妃服下!
”梅香覺察到主子的不適,忙倒了一杯溫水,取了冷香丸給主子服下。
朱俊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惹母妃憂心了,忙下了馬,掀開車簾,關心地問道:“母妃,您別擔心,航船上都是當初跟著皇上遠洋的老手,經驗豐富。
相信三弟很快就會平安歸來的。
”
靖王妃服了藥丸覺得好些了,給了兒子一個虛弱的笑容,道:“老毛病了,我沒事的,別擔心。
”
朱俊熙見母妃臉色好些了,便放下心來,略帶責怪地道:“父母在,不遠遊!
三弟也是的,明明知道母妃有心口疼的毛病,還執意出海……”
“住口!
”靖王妃此時絕美的臉上不見一絲笑意,柔弱的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小二,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咱們靖王府可不興有兄弟相殘、暗中爭鬥那一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