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捏了捏指尖聲音極低:“往後别随意與人說要陪他一輩子。
”
太過惹人心動,也太容易讓人生出妄念,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要不管不顧将人囚在身旁。
轟隆——
外間黑沉了許久的天際突然傳來轟雷,一道亮光之後,片刻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點落在躍鯉台外的欄杆上,打的霹靂作響,鶴唳堂旁的内湖上更是因突如其來的風雨水流奔湧,讓得蹲在他身前的棠甯根本沒聽清蕭厭口中的話。
棠甯擡頭道:“阿兄剛才說什麼?
”
“沒什麼。
”
蕭厭歎息了聲,隻覺得白折騰一場。
腰上的傷又重新包紮了一次,蕭厭這次沒再逗弄棠甯,而是自己靠回了榻上。
棠甯則是跟他隔着中間小桌,自己坐下後說道:“你這傷勢反反複複一直折騰,得讓秦姊姊來看看才行,而且傷口不能浸水,秦姊姊再三叮囑過的,你怎麼不聽醫囑。
”
蕭厭聞言散漫:“今日忘了。
”
棠甯瞪他。
蕭厭寬縱:“别瞪了,晚些時候,我讓人去請秦娘子過來。
”
見小姑娘滿是懷疑地看他,他取過桌邊方才半傾倒的水壺倒了些僅剩不多的茶水,放在宋棠甯身前。
“秦娘子今日進宮去了,我這會兒就算想要找人也難,等她回來我定會讓人去請她,倒是你,怎麼這個時候突然過來尋我?
”
宋棠甯有瞬間疑惑,宮中不是有太醫署的人,秦娘子進宮去幹什麼?
不過她來不及多想,就被蕭厭的話轉移了心神,想起剛才過來找蕭厭要說的正事:“姨母說她明日要回铖王府一趟。
”
蕭厭頓住:“這個時候回去?
”
宋棠甯團着桌上的茶杯低聲道:“我也覺得這個時候姨母不該回去,可是姨母說她腹中孩子大了,而且铖王府的老太妃又病重,王府那邊三番五次地傳信過來,她不好視而不見。
”
她隐約是知道姨母先前就已經想要回去的,隻是一直在等着陸家的事了,如今陸肇入獄,陸崇遠也被聖心所厭,陸家上下麻煩纏身,短時間是沒工夫再來找她的麻煩,姨母沒了顧忌便生了回王府的心思。
她神色有些恹恹:“謝寅日日讓人送信,我又不好叫人攔着,姨母到底是對他生了心軟。
”
可是想起上一世姨母離奇去世,她又心中不安,宋棠甯忍不住擡眼看着蕭厭:“之前阿兄說幫我去查铖王的過往,查到了嗎?
”
蕭厭沉吟:“有一些。
”
棠甯連忙坐直了身子,就聽蕭厭說道:“我先前可否跟與你說過,铖王在跟你姨母相識之前是曾經議過親的?
”
宋棠甯點頭:“阿兄說過。
”
蕭厭沉聲道:“當時跟铖王議親的對象是北地甯州守将霍老将軍的女兒,霍家女娘已經受召進京,且先帝也已拟旨賜婚,兩家婚約隻差宣召便能落實,可是霍家的女兒卻是出了意外,這樁婚事才不了了之,那之後铖王又曾兩次議親,皆是因各種緣由沒成,直到铖王遇見铖王妃對她一見鐘情,二人成親。
”
“三次議親都沒成?
”宋棠甯瞬間就抓住了重點:“阿兄可知道為何沒成?
”
“第一次是因為霍家女兒秋獵時意外落馬毀了容貌,第二次是那女子身患隐疾,第三次與铖王議親那女子跟個戲子生了私情,與人私奔被抓了個正着,跟那戲子一起懸梁殉情了。
”
蕭厭淡聲道:“除了霍家這事是出在皇家獵場,鬧的人盡皆知外,後來兩次铖王議親都還沒提上日程就出了事,因着大多都是女方有錯且不甚光彩,所以那兩家都求着铖王私下解決将其隐瞞了下來,知道的人很少。
”
宋棠甯聞言眉心輕擰了起來,若是以前她或許隻會感歎一聲太過巧合,可是她對铖王本就有疑,加之她也懷疑上一世姨母的死跟铖王有關,這些所謂的巧合就處處都充滿了疑點。
她忍不住低聲問:“那三次議親出事,是意外還是人為?
”
蕭厭淡聲說道:“時間相隔太久,另外那兩家如今都不在京城,當事人也都已經故去,無從求證,不過我派去的人找到了那位霍家女娘,她因容貌被毀一直未曾出嫁,如今跟着霍将軍一起鎮守北地邊關。
”
“我派去的人找到她詢問當年之事時,她并未說铖王有什麼問題,隻說當年這樁婚事铖王是願意的,且對她很是照顧,而且宮中先帝和如今的太後對她都很是親近,她與當時的幾位皇子妃也關系極好,所以哪怕是待嫁之身,也依舊破例去了皇室獵場。
”
可誰知道這一去,就出了事。
蕭厭說:“霍娘子回憶說,她當年出事時獵場極為混亂,但她可以肯定她落馬并非意外,是被人動了手腳。
”
霍氏女娘本就是武将家出身,會一些拳腳功夫,在北地更是馬背上長大的,可是當時獵場出事時她卻是渾身綿軟,絲毫用不上半點力氣。
等摔下馬暈過去再醒來時,她就已經毀了容貌,事成定局。
霍老将軍當年是想要追究的,可事後霍家女娘體内根本查不出任何藥物的痕迹,她所騎的馬也早就在摔下她之後,闖進皇帳周圍驚動聖駕時被亂箭射死。
那一日獵場上先帝受了驚吓,連帶着幾位宮妃也吓的暈厥,宮中禁軍和司馬監以及安排秋獵上下人等不少都跟着落罪人頭落地,加之後來事情又牽扯到東宮,霍家想要追究但毫無證據,隻能咽了這苦水。
宋棠甯驚愕:“跟戾太子有關?
”
“沒什麼關系,但當時有人曾言,是東宮不想見铖王得了助力,才暗中毀了他跟霍家這樁親事。
”
但蕭厭清楚,這事情跟東宮沒有半點關系。
蕭厭說道:“那時東宮得權,沒必要做這種陰損事情,且霍老将軍相信太子為人,眼見有人将禍水東引牽扯上了儲君之位,想要拿着霍家當刀對付太子,他主動歇了追究之意,帶着霍娘子離開京城是非之地。
”
而獵場這一出事情,便定性成了意外。
宋棠甯聽着蕭厭的話臉色不由沉重了下來,如果霍家那位娘子沒有說謊,她當年是遭人迫害,那能在皇家獵場動手,還能事後脫身,豈能是簡單之人。
“會不會是铖王……”
“應該不是。
”
蕭厭知道她猜測什麼,直接否掉:“铖王跟霍家議親時,戾太子還沒出事,那時候铖王在京中很是風光,且因不滿太子之位歸屬旁人,于朝堂之上處處與戾太子争鋒極為要強,招攬朝臣也是手段盡出。
”
“霍家握着北地兵權,這婚事對他有益,若能得霍老将軍支持他才有争奪皇位的底氣,他就算不喜歡霍家女娘,也犯不着下這種狠手。
”
那位霍娘子說的很清楚,她初入京城時铖王對她百般周到,處處照拂,且大有已經将她當作自家新婦,引薦京中權貴女眷的架勢。
二人那婚事彼此心知肚明,隻差先帝那一封賜婚聖旨,铖王沒必要作戲之後再自找麻煩。
宋棠甯聞言皺眉:“那會是誰?
”
蕭厭微眯着眼:“是誰我不清楚,畢竟時隔久遠證據難尋,不過三次議親,都隻朝女方動手,铖王卻毫發無傷,那人總不會是铖王仇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