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險些被錢家母女的厚臉皮給氣暈過去,陸執年也是穩不住臉鐵青。
有人忍不住肩頭聳動發出古怪的笑聲,就連宋棠甯和蕭厭他們也是忍不住露出笑,這位錢夫人護犢子護得可真是别緻。
眼見着陸家那邊瞪着她們,錢绮月心裡默默給自家阿娘豎了個大拇指,倒也沒繼續撩撥陸家祖孫二人,扭頭就朝着宋棠甯道:
“今天這宴吃得熱鬧,你趕緊去宋家吧,省得回頭再被人竊了東西。
”
她伸手抱着錢夫人的胳膊:“阿娘,我們走吧。
”
“就你鬧騰!
”
錢夫人朝着她腦門就是一指頭,這才溫和道:“我家這皮猴兒盡喜歡胡說八道,我得回去罰她,讓她長長記性。
”
“王妃,宋小娘子,我們就先行一步了。
”
宋棠甯福了半禮:“夫人慢走。
”
她目送着二人離開,看着她們領着兩個婢女走到了錢家馬車旁,錢夫人先行上了馬車,錢绮月也伸手撩開簾子被人扶着上去。
隻是棠甯剛想收回目光時,就見錢绮月突然回頭,她白皙精緻的下巴一揚,比盛放的牡丹還要豔麗的臉上瞪眼皺鼻朝着她做了個鬼臉,然後又對着陸執年那邊翻了個白眼,張嘴無聲說了句什麼。
宋棠甯認出了她唇語裡的那句“僞君子”,呆了一瞬,轉而就彎了眉眼,粉唇翹起,望着錢家馬車上飄落的簾子笑了起來。
馬車裡錢夫人拍了錢绮月後腦勺一下:“别鬧了,小心陸家人撕了你。
”
“我才不怕他們。
”錢绮月咧嘴半點沒有貴女端莊,歪倒在錢夫人肩頭笑嘻嘻道:“阿娘,我喜歡宋棠甯。
”
錢夫人睨她:“你以前不是不喜歡?
”
每次外出赴宴或是平日裡撞上那宋小娘子,她這小女兒回來總是要罵幾句宋棠甯沒腦子,這京中論讨厭宋棠甯的,錢绮月要占頭一份。
要不是錢夫人太過清楚自家姑娘是什麼性子,連她都要懷疑她家姑娘是不是也跟其他女子一樣,因為傾慕那陸家三郎才會瞧不慣宋小娘子。
錢绮月抱着她胳膊輕哼了聲:“那不一樣。
”
“有什麼不一樣?
”
“阿娘你不懂,就是不一樣!
”
錢绮月低聲哼哼,她其實很早就認識宋棠甯了,她五歲生辰的時候偷溜出府,遇到當時去探望外祖父的宋棠甯,她們還一起爬過榮太傅家裡的柿子樹,結果挂在枝頭下不來。
等着被榮太傅他們讓人從樹上摘下來時,二人挨了一頓手闆,宋棠甯就哭唧唧的忽悠着她離家出走,二人背着裝着糖糕的小包袱還沒走出太傅府,就抓了回去又挨了幾闆子,從此有了“過命”的交情。
那時候錢寶坤還不是戶部尚書,榮太傅卻已是朝中泰鬥,宋棠甯是榮、宋兩家的掌上明珠,錢绮月卻因為臀骨不好走路有些跛腳,被京中那些小孩兒欺負。
是比她還小的宋棠甯擋在她面前,鼓着一張包子臉,張牙舞爪地呵斥退了那些人,還跟她說“绮月姊姊不怕,小海棠保護你”。
後來老宅那邊尋了個名醫替她治腿,錢绮月出京去了嶺南,她滿心歡喜的想着等她回京後給宋棠甯一個驚喜,可誰知四年後她養好了腿再回京時,宋棠甯的父母已經意外沒了,就連榮太傅也纏綿病榻随時都會故去。
她滿是擔憂地找到宋棠甯,本是想要安慰幼時的夥伴,可怎知四年前還護着她叫她姊姊的女孩兒對着她時全是陌生,竟像是完全認不得她了。
再之後,榮太傅走了,宋棠甯跟陸家定了親事,她滿心滿眼就隻有她的陸哥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陸執年對她有多敷衍,陸家對她有多冷淡,偏她卻仿若迷了心智,不管旁人怎麼說她,也不管外頭那些人怎麼鄙夷她自貶身份攀附陸家,她都一心一意跟在陸執年身後,那副卑微至極百般讨好的姿态,讓錢绮月怒其不争。
剛開始她還會幫着宋棠甯反駁幾句,甚至與說她壞話的那些小女娘撕扯,可是後來見宋棠甯越陷越深,不僅逐漸不再參加京中女娘聚會,将自己困在陸家“新婦”的位置上越來越一闆一眼,甚至好像除了陸執年和陸家,眼裡心裡再容不下旁人半分。
曾還試圖與她交好的錢绮月也逐漸失望,直到今日……
錢绮月想起宋棠甯對宋家和陸執年的那模樣,眼裡就盛滿了笑:“反正我喜歡現在的她。
”
跟小時候一樣。
“阿娘,你說宋棠甯現在跟宋家鬧翻,又想跟陸家退婚,滿京城的人肯定都瞧她熱鬧想着落井下石,我這個時候要是雪中送炭,對她百般體貼關心給她溫暖,她會不會對我刻骨銘心,矢志不渝……”
啪——
錢夫人哭笑不得拍了她腦門一下:“叫你讀書你不好好讀。
”
什麼刻骨銘心矢志不渝的,都用的什麼破詞兒。
“我可警告你,别想着去摻和陸家的事,要不然你爹回頭要是罰你我可不幫你。
”
“阿娘……”
“聽話。
”
錢夫人瞧着揉着腦門有些不高興的女兒正色道:“你若是喜歡宋小娘子,可以與她交朋友,可以與她往來,這些阿娘都不攔着你,可是陸家的事情不許摻和。
”
“先不說他們二人婚事沒那麼容易退掉,宋小娘子也許隻是一時氣憤,萬一将來她與陸三郎的婚事繼續,你這個做了惡人的到時候就裡外不是人,而且她與陸家這婚事關乎的不僅僅是宋國公府,更是已逝的榮太傅,還有皇後和四皇子,你若是摻和太多,朝中那些人會以為你父親不滿皇後母子,那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
錢寶坤之所以能多年留在戶部尚書位上,就是因為錢家雖有底氣卻從不站隊,錢寶坤也從不依附得罪任何人。
事關奪嫡,輕忽不得。
錢绮月有些沮喪地垂着腦袋:“那我還能找宋棠甯玩兒嗎?
”
錢夫人無奈:“當然可以,你們小女娘的私交,誰還能管着你,隻是她婚約這事你不許開口。
”
錢绮月聞言這才高興起來,不開口就不開口吧,大不了她多往棠甯身邊湊湊,叫她瞧清楚那個陸執年那貨的嘴臉,宋棠甯要是這樣都還能再栽進去,那她就是頭豬!
不過……
倒是挺好看的豬。
錢绮月想起粉粉嫩嫩的宋棠甯變成一隻小豬的模樣,頓時癡癡笑了起來。
錢夫人見她一會兒沮喪一會兒高興的,忍不住搖搖頭。
“你若是喜歡那宋小娘子,晚些時候讓人送些東西去積雲巷,全當她離開宋家,重獲新生的賀禮。
”
錢绮月眼睛一亮:“好!
”
她記得那朵小海棠小時候最喜歡甜糕了,連離家出走都得帶着,要不,她送個廚子過去?
錢绮月眉眼飛揚:她可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