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令的主動退讓,甚至願意将領兵之權分一部分給其他兩位副将,不僅緩解了殿中争執不下的硝煙,也讓原本神經緊繃着的呼延闵還有其他各部長老放松了下來。
他們怕的是國師府獨攬大權,他們連湯都喝不上。
也怕夏侯令因之前南齊之事心中有恨于戰事之上不再盡心,若有兩名副将牽制便不必再懼。
季容卿眼睜睜看着夏侯令輕松将局面扭轉過來,看着前兩日還與公主府“同仇敵忾”想要踩死國師府的諸部長老紛紛松口,呼延闵更是直接答應讓夏侯令繼續領兵。
他隻覺得心頭冷意彌漫,死死抓着身旁幾乎忍耐不住的烏娅。
“先奪副帥之位。
”
季容卿側身站在烏娅身旁,趁着前方諸部商議副将人選時,壓低了聲音極快的在烏娅耳邊說了一句,“其他容後再說。
”
烏娅臉色變化不斷,她雖然性子暴烈,但能走到今日也不是真的蠢。
如今大勢已去,他們所能拿捏的那些東西不僅難以對付夏侯令,反成了桎梏公主府的東西,想要壓住夏侯令再無可能,之前南齊的事情更讓她在諸部之間失了威信。
南齊勢危,魏朝大勝,北陵若不及時出兵損的是整個部族利益,若她此時再想要強奪主帥之權讓得出兵不利恐怕真的會成了衆矢之的。
與其如此,倒不如退上一步先奪副帥之權。
無論如何,那副帥的位置至少要有一個落在宗聿部手裡!
……
夏侯令重得主帥之權後就退居一旁,而他提出的那兩個副帥之位成了衆人争搶之物。
殿上諸部長老和各位将軍你來我往吵得不可開交,議論争搶聲此起彼伏,說到激烈時更有互相謾罵,誰也不願意服誰。
呼延闵借着汗王的身份,強勢将其中一名副将的位置留給了宗延部的一位将領,而剩下那個位置足足争執了好幾個時辰,一直到了深夜,最後才總算落在宗聿部的桑齊納頭上。
宗聿部雖然得了好處,但烏娅和宗聿部那幾個長老的臉色卻不算是好。
等到事情定下,桑齊納留在宮中與夏侯令等人商議出兵之事,其他人各自散開。
烏娅和季容卿坐在回府的馬車裡時,忍不住就謾罵出聲:“夏侯令那個死瞎子,他簡直是欺人太甚!
”
說話間忍不住看向季容卿:
“你怎麼能答應那些條件?
宗聿部之前為着出兵之事就已經掏空了貯庫,牛羊和族中口糧本就所剩不多,如今再許出去那些以供軍糧,甚至連鐵器馬匹也多出一半,餘下數月族中該怎麼過活?
!
”
季容卿聽着烏娅怒氣低聲道:“那不答應該如何?
難道真将副将之位讓給萬鹄部的人,或者其他散部之人?
”
“我……”
烏娅語塞,片刻重重錘了身邊一下。
季容卿看着她發怒的樣子澀聲說道:“這次怪我,是我太過大意輕信了宋瑾修,也是我沒料到魏帝百般手段用于北陵竟隻是為了拖延出兵,若我再謹慎一些,也不會讓公主失了先機。
”
烏娅原本怒極,可看着身旁人眼簾輕垂神色晦暗的樣子,蓬勃怒氣不知覺間就緩了下來。
“這怪不得你。
”
烏娅深吸口氣:“宋瑾修有問題你早就提醒過我,你也猜到他或許是得人授意對付夏侯令,他們這般行徑誰都以為是想要打壓夏侯令挑起北陵内亂,誰能想到那魏帝奸詐至此。
”
他舍棄那麼好的棋子,費了一大圈功夫,屢屢針對夏侯令,還借宋瑾修挑唆公主府和諸部之人。
誰能想到他真正的目的隻是為了拖延出兵。
那般謹慎之人,竟敢铤而走險直接朝南齊下手,别說他們想不到,就連夏侯令埋在魏朝的那探子也一無所知,恐怕就是整個魏朝京都知道此事的人也寥寥無幾,又怎麼能怪罪季容卿?
烏娅伸手覆在季容卿落在膝面的手背上:“你别自責,與你無關,都是宋瑾修那狗賊,等本公主抓到他定要将他碎屍萬段!
!
”
季容卿輕歎了聲,擡眼低聲道:“這一次我們已經失了先機,南齊之事又讓公主失了諸部信任,如果不拿出足夠的好處安撫他們,他們又怎麼肯答應将副将之位給桑齊納。
”
“公主和宗聿部為了這次征戰已經付出太多,若得不到領兵之權,那其他籌謀之事……”
季容卿言語頓了頓,才繼續說道:
“夏侯令雖是主帥,可戰場上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
”
“等出兵時我會随桑齊納一起為他副帥軍師,公主信我,我必定會将今日宗聿部付出之物百倍拿回來,也讓公主得償所願。
”
烏娅聞言心神放松下來,她是相信季容卿的,畢竟他們相遇之後季容卿所說的事情就從來沒有辦不到的,而且就像是他說的那樣,戰場上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夏侯令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瞎子,若是有個萬一……
烏娅靠在季容卿肩頭,眼底劃過一抹狠辣。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
她伸手環着季容卿腰肢:“隻是你要萬事當心。
”
季容卿任由她靠在身上,滿是柔情地“嗯”了一聲,臉上全是冷漠。
……
宋瑾修跑了。
呼延闵下令封鎖了皇城,派人挨家搜捕,居然半點都沒發現宋瑾修的蹤迹,那宋家隻剩下一堆國師府派去的下人,而宋瑾修整個人就如同消失了一樣,半點痕迹都不見。
派去張家的人也發現原本熙熙攘攘的張家宅院裡早就人去樓空,那張濱借口與十三散部的人走商早在兩日前就離開了皇城,就連素日跟在他身旁的那些個護衛也一起離開。
張家裡外留下的全都是一些簽了死契的北陵罪奴,一問三不知。
不僅如此,張家的鋪子也是一夜之間被人搬空,搬不走的鋪面和東西要麼廉價轉給了北陵商人,要麼當作人情“半賣半送”給了那些曾與張家有過利益的北陵權貴。
張濱也憑借着這波人情,帶走了幾車黃金不說,還有無數珍貴皮毛、藥材,而且為着近來北陵太亂,張家商隊出城時更是得數位權貴派人相送,直至遠離皇城方才離開,走的堂而皇之大搖大擺。
消息傳回公主府和國師府後,無論是烏娅還是夏侯令都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