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署的人從殿中撤出來時,二皇子和崔林也已經到了禦龍台前。
眼見着周圍宮人漸多,二人都心有默契沒再開口說話,隻站在殿前等候裡面傳喚。
曹德江和梁太師站在裡面,看着跪在地上的蕭厭,還有臉上滿是怒容的安帝,都是心緒複雜。
“微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
“你是有罪!
”安帝怒視蕭厭:“朕有沒有說過,陸家的事情不準旁人插手?
!
”
蕭厭臉色仍有些蒼白:“微臣的确遵照聖意,将陸家上下下獄之後,樞密院直接封禁,不準任何人接近陸家人,所有審問之事皆是微臣親自來辦,半點不敢經由旁人之手。
”
“二皇子幾次想要跟臣打探消息都被臣擋了回去,可微臣沒有想到他會找上四皇子,更沒想到四皇子會告訴他那玉镯之事……”
他就差直接說四皇子像是個棒槌,誰能想到他自己會給自己親娘挖坑?
見安帝被一口氣堵住,蕭厭才又繼續:“微臣從未讓外人接觸過陸家人,那陸家大房的陸執翾是因年幼病重,恐有性命之危,微臣不知陛下會如何處置陸家,怕誤了陛下的事情,才不得不讓太醫署的人看顧幾分,也可隻讓他在外待了不足兩日。
”
“誰想崔尚書竟能收買太醫署的人,暗中從一個稚子口中打聽消息。
”
“至于皇後娘娘身邊的金枝……”
蕭厭臉上更是不想說話的樣子:“先前微臣傷重,留在府中養傷時,宮中全交由虞統領他們看顧。
”
“陛下下令讓微臣去審陸家時,金枝早就已經報了暴斃,宮中也消了她的檔,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經死了,微臣怎麼知道居然有人這麼大的本事,能在禁軍眼皮子底下将人從鳳禧宮裡偷出去。
”
“微臣查到皇後之事,已經竭力隐瞞想要私下與陛下告知,可誰能想到二皇子他們……”
他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片刻低着頭。
“是微臣辦事不力,未曾提前防備二皇子他們,還請陛下責罰。
”
曹德江默了默,隻覺得蕭厭這厮忒毒,看着像是在請罪,實則就差直接指着安帝腦門罵他無理取鬧。
那宮中禁衛是他這個皇帝親信,看守鳳禧宮的是皇帝派的人,今日當衆揭穿皇家醜事的是皇帝的親兒子,他這個無辜可憐的臣子已經竭盡所能幫忙遮掩醜事,可誰能想到皇室專出棒槌。
誰家的好大兒會将親爹的綠帽子送的天下皆知?
果然,安帝的臉徹底黑了,可這一次怒氣卻全沖着二皇子和崔林去。
“去叫二皇子滾進來!
!
”
馮内侍連忙小跑着出去傳召。
二皇子見到馮内侍連忙上前:“父皇眼下如何了,身子還好嗎?
”
馮内侍對上他笑容默了默:“陛下尚好……”
還沒被氣死,應該算是好吧?
“殿下,陛下傳您進去。
”
二皇子知道到正頭戲了,安帝怕是要找他詢問四皇子的事情,他連忙整了整衣袖就朝着殿内走去。
崔林想要跟上時,馮内侍連忙伸手一擋:“崔尚書,陛下隻傳了二皇子入内。
”
崔林愣了下:“陛下沒傳我?
”
馮内侍:“沒有,崔尚書止步。
”
崔林見馮内侍轉身回了殿内,外間隻剩下他一人,他忍不住皺了皺眉毛,覺得有些奇怪。
安帝傳二皇子定是為着四皇子的事情,可怎麼不叫他一起入内?
難道是怕他們串連想要分開詢問?
要是之前崔林還擔心二皇子搶了先,可剛才二皇子表态之後他倒覺得無所謂了。
他理了理衣袍重新站回殿前空地上,心裡已經在想着陸家倒了之後,他要怎麼跟其他幾家分刮陸家那些利益,要怎樣才能在梁太師和其他幾家手中,盡可能多的為崔家牟利……
……
二皇子入内之後就發現殿内安靜的很,蕭厭跪在地上,曹德江他們站在一旁。
安帝坐在上首的位置,臉上神色不辨。
“拜見父皇。
”
二皇子走上前跪下行禮後,忍不住看了身旁的蕭厭一眼,像是想要他暗示一二,隻可惜蕭厭無視他目光神情漠然,那雙眼也沒有往日親近。
二皇子心中一咯噔,猛地想起這次陸家的事情是他私下所為,他不僅瞞了崔家那邊,連蕭厭這邊也半點消息都沒透露,蕭厭作為主審陸家的人沒查到陸皇後的事情卻被他查了出來。
父皇怪罪他了?
二皇子不在意崔林,是因為他本就沒打算上位之後給世家任何好處,崔家他們隻不過是他上位的踏腳石,可是蕭厭不一樣。
他是蕭厭一手推起來的,甚至就連他如今地位也大多都是蕭厭的功勞,他太清楚眼前這個閹人的手段。
要是得罪了,那他往後……
“你看着蕭厭幹什麼?
”
上首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二皇子猛地回神。
二皇子連忙低頭:“兒臣沒有,兒臣隻是想起蕭督主先前救駕後重傷在身,太醫說他傷勢未愈,不知父皇為何讓他跪着。
”
安帝看似溫和,連說話都不帶火氣:“你倒是體貼,隻蕭厭辦事不力,朕才罰他。
”
二皇子心道蕭厭果然是被他拖累了,連忙說道:“蕭督主一心替父皇辦事,稍有錯漏也并非本意……”
“是嗎?
”安帝看向蕭厭:“既然二皇子替你求情,你就起來吧。
”
蕭厭卻半個眼神都沒給二皇子:“微臣有罪,陛下責罰本是應當,不敢勞煩二皇子求情。
”
二皇子:“……”
完了。
真得罪了。
上首安帝看到蕭厭毫不掩飾對二皇子厭憎,甚至絲毫不給他顔面的樣子,對蕭厭的怒氣散了些。
他想起早朝之上蕭厭的确有意遮掩陸皇後的事情,對此事半句不提,全是因為二皇子和崔林才會讓他丢盡了顔面。
安帝扭頭看向二皇子:“他既不領情,就讓他跪着。
”
他目光上下看了二皇子一眼,神色淡淡:“往日朕隻覺你愚鈍難當重任,沒想到你居然能趕在蕭厭之前,查到皇後母子的事情。
”
二皇子聞言連忙道:“替父皇分憂是兒臣分内之事,蕭督主他們未曾想過皇後他們敢如此大膽了,自然不敢詳查,兒臣也是僥幸才查到這些。
”
他連忙從袖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雙手捧着遞到額前。
“兒臣得知皇後欺君,陸家欺瞞父皇,隻覺憤怒至極,讓金枝寫下皇後與铖王罪狀,也将調查所得的證據全數整理,還請父皇過目。
”
安帝臉上神色有些看不太分明:“馮來,去呈上來。
”
馮内侍隻覺得有些腿軟,上前接過二皇子手裡的東西,看到他垂着頭時也遮掩不住的興奮之色,隻覺得這二皇子要完。
等将那供詞交給安帝之後,他就麻利地退遠了一些。
安帝低頭看着手裡的東西,越看,眼底幽色越深。
半晌,他擡頭。
“倒是辛苦你了,短短幾日就能查到這麼多。
”
二皇子擡頭露出笑來:“能替父皇辦事,兒臣不覺辛苦……”
砰!
!
安帝看着他那張笑臉,陡然翻了臉,抓着身旁方才靠着的瓷枕就朝着二皇子腦袋上扔了過去。
急怒之下,二皇子尚且來不及反應就被那瓷枕砸了個正着,整個人頭破血流踉跄跌坐在地,那瓷枕重重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跪在二皇子身旁的蕭厭面不改色地朝着旁邊挪了挪,将險些濺到鮮血的衣擺扯了回來。
咦~
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