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甯眉宇間露出急色,過來便生怕她不舒服,铖王妃滿是無奈。
“你每日早晚都來問上一遍,我哪能有什麼不好的?
是方才跟傅老夫人閑話呢。
”
見宋棠甯像是走熱了,臉上浮着紅,呼吸也有些急促,她忙從一旁的茶壺裡倒了些酸梅飲遞給宋棠甯。
“走這麼急做什麼,也不怕熱着,趕緊喝口水歇一歇。
”
宋棠甯見铖王妃沒事,這才放松下來,捧着白瓷小碗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喝着酸溜溜的湯飲。
待一杯下肚,那隐約的熱意被壓了下去後,嘴裡的酸味兒直沖頭頂,讓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人也瞬間清爽下來。
宋棠甯放下手裡的碗就說道:“還是蔣嬷嬷熬的酸梅飲有勁。
”
蔣嬷嬷笑着道:“女郎若是喜歡,待會兒帶上兩壺走。
”
“你就聽她瞎扯。
”
铖王妃有些嗔怪地輕拍了棠甯肩頭一下,沒留意到她突然收緊的下颚,隻笑看着蔣嬷嬷:“她打小就是個不愛吃酸的,這酸溜溜的東西偶爾喝一口還能覺着新鮮,你要是真熬上兩壺給她,回去指不定進了誰的肚子了。
”
宋棠甯縮了縮肩頭,低聲嘟囔:“我哪有…”
铖王妃看她:“沒有?
那日秦娘子給你做的酸豆藥湯,你給誰了?
”
宋棠甯瞬間心虛。
“你那屋子裡的花都快被藥湯給灌的入了味兒了。
”铖王妃道:“也就是秦娘子沒瞧見,要不然非得給你多加些黃蓮在藥湯裡,親眼瞧着你喝下去。
”
宋棠甯連忙抱着铖王妃胳膊:“姨母,你最好了,千萬别告訴秦姊姊,那酸豆藥湯實在太難喝了……”
她很珍惜小命,也聽從醫囑,可是那酸豆湯又苦又酸又澀嘴,喝一口人都快沒了。
她隻是偷偷倒了一回就被铖王妃抓了個正着。
宋棠甯拉着她胳膊撒嬌求饒。
铖王妃嗔睨了她一眼:“良藥苦口。
”
“我知道,下次不敢倒了。
”
棠甯連忙再接再厲,抱着铖王妃的胳膊跟隻貓兒似的靠在她肩頭蹭着撒嬌,那青絲垂落在肩側,大大的杏眼可憐巴巴,就恨不得能朝着她使勁搖搖尾巴。
“姨母~~”
铖王妃被她蹭的心頭發軟,原是想要再逗逗她的,到底耐不住她小臉哀求松了口:“隻此一次,你身子有損,得好好養着。
”
“我知道了,姨母最好了!
”
宋棠甯湊近親了親铖王妃臉頰,笑靥如花。
铖王妃戳了下她額頭:“别撒嬌,傅老夫人還在呢,也不怕人笑話。
”
傅老夫人瞧着宋棠甯在旁笑着說道:“王妃與宋小娘子感情好,老身羨慕還來不及,我府中那幾個皮猴兒可沒宋小娘子這般惹人疼愛,若是老身也有個這般乖巧的孫女兒,定也如王妃這般疼的如珠如寶。
”
铖王妃見她話裡話外深意,笑了笑謙虛道:“傅家幾位小女娘自然也是好的。
”
她頓了頓,
“早前就聽聞傅家女娘活潑,棠甯成日呆在府裡也沉悶,往後若是有時間,可以跟她們多走動走動。
”
傅老夫人聞言頓時心中一喜,知道铖王妃雖然沒直接應承親事,卻也不拒絕讓宋棠甯親近傅家。
眼下既不是提親的好時候,傅老夫人自然也容易知足。
願意讓人接觸就好,她相信以她那孫兒那潔身自好又死心眼的性子,隻要不出差錯定能讨好了小姑娘,她也不會如陸家那般怠慢宋棠甯。
傅老夫人臉上笑容越盛:“王妃說的是,宋小娘子往後多來府中走動走動,莫要生疏了。
”
宋棠甯被傅老夫人那格外熱切的目光看的臉上熱氣直冒,她避開視線,胡亂點點頭低“嗯”了聲,心裡卻是突然想起阿兄來。
早知道她就不過來了,這傅家老夫人熱心的讓人有些招架不住,還不如跟阿兄在一起自在呢。
……
“看來傅老夫人是當真喜歡極了咱們女郎。
”
遠處抄手遊廊下拐角之地,缙雲開口說道:“铖王妃好像也不怎麼反對女郎與傅家來往,看樣子像是看好傅郎君。
”
他們站的地方離铖王妃的住處有些距離,中間還隔了一道假山之景,剛好能遮擋了他們身形,卻不妨礙他們能透過窗邊瞧見屋内情形,雖然離得太遠聽不到铖王妃她們說了些什麼,卻能看見三人談笑和睦,傅老夫人眼底的滿意幾乎都快要溢出來。
屋中少女雙髻黑亮,頭上發钗随着她低頭時微晃,像是害羞似的臉頰上都透着粉,那似鴉羽黑濃的眼睫輕顫時,春棠嬌羞又有些面紅耳赤羞赧的模樣,狠狠兜住了本就心情不太愉悅的蕭厭心懷。
蕭厭捏着指尖,扭頭皺眉:“你幾時也這般話多了?
”
缙雲低聲道:“我隻是覺得滄浪方才說的有幾分道理,傅郎君在朝中也算得上是年少有為,且身邊從無莺莺燕燕,傅家家風也還算清正,女郎若是能瞧得上他倒也不失為上好的如意郎君。
”
他看着蕭厭眸色一點點沉下來,滿臉森冷卻不自知,隻不怕死地繼續撩撥。
“少年男女,最易動情,女郎被陸執年所傷,正是能趁虛而入之時。
這年少慕艾的感情最是濃烈,那滋味又如青梅煮酒,酸澀卻又醇香動人,督主說不得過不了多久,就要背着女郎送她出嫁了……”
“傅來慶算什麼如意郎君?
!
”蕭厭森冷着眼:“傅家表面光鮮,内裡亂成一團,除了那個挪入太廟的傅老爺子,上下無一人能瞧。
”
他緊擰着眉心神情間滿是不耐,似是極為不喜缙雲的話,對着傅家挑剔至極。
“傅來慶入仕是早,可當初連宋瑾修都不如,被人壓得死死的低人一頭,他算什麼年少有為?
”
“況且他偷偷跟蹤棠甯本就不是君子所為,若非他今日勉強算是幫了棠甯,本督早就打斷他的狗腿,還有他那對爹娘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身邊沒有莺莺燕燕不是他潔身自好,那是因為他那對爹娘想拿着親兒子去攀了高枝。
”
蕭厭越說越覺得傅家那狗崽子根本配不上他家小海棠,冷沉着聲音說道:“棠甯好不容易才脫了陸家苦海,幹什麼進這種亂糟糟的人家?
”
“那督主覺得,誰人配的上女郎?
”
蕭厭眉心緊皺。
缙雲不怕死地說道:“女郎年歲到了,早晚是要婚嫁的,總不能一直留在積雲巷,與督主一起……”
“為何不能?
”
蕭厭脫口而出後,就見缙雲毫無意外地看着他,眼裡盡是了然。
蕭厭說完之後自覺到了什麼也是沉默下來,似有什麼從迷霧之中被撥開,他忍不住看向那邊窗内不知說起什麼,紅着臉低聲喁喁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她一啟一合間如粉紅珠子輕輕碰撞的唇上,那心口上淡淡的悶脹突然尋到了緣由。
缙雲安靜退到了一旁,不再言語。
倒是蕭厭望着棠甯,劍眸如山石實沉:留下她嗎?
心頭酸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