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身子到底病着,棠甯和蕭厭陪着她用了膳又服了藥後,秦娘子尚在替她紮針激發藥性時,太皇太後就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蕭厭和棠甯等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等秦娘子收針之後,才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太皇太後已經許久沒這般精神過了。
”秦娘子一邊收拾針囊一邊說道:“前幾次醒來時都是沒多久就又昏睡過去,而且清醒的時間也少,這次居然能有一個多時辰,她還是挂念陛下的。
”
蕭厭聞言臉上沒什麼高興神色,因為他很清楚太奶奶就算現在精神再好,也依舊改變不了她壽數将近的事情。
“這邊可缺什麼?
”蕭厭問。
秦娘子搖頭:“什麼都不缺,太醫署裡的藥材本就齊全,先前顧家主那邊又送來一批年份極高的滋補藥物,太皇太後的身子虛,雖說要靠着藥物續命,但也不能進補太過。
”
否則虛不受補,那就是讓她提前喪命。
秦娘子看了眼蕭厭:“太皇太後這邊有我守着,倒是陛下,你以前熱毒本就沒褪盡,先前受傷後又沒好生養着,這段時日陛下是不是沒有好生用藥?
先前的藥膳也停了?
”
蕭厭低聲道:“忙不過來。
”
“我看你就是沒當回事兒!
炖個膳食又不用你親自下廚,哪就忙的連碗藥湯都沒時間喝了。
”
秦娘子最不喜歡的就是不聽話的病人,更何況蕭厭的情況特殊,想要削骨換皮以為是那麼容易的?
那都是付出了天大的代價,雖不及命,但多少留下些隐患,那湯藥斷了損的就是他自己。
秦娘子皺眉擒住蕭厭的手腕感受了下他脈象,片刻才說道:“果然熱毒又上來了,還氣血虛耗,我等下給你開個方子讓人煎了藥喝着,别仗着年輕就肆意揮霍不把自己身子當回事。
”
頓了頓松開手:“小心哪天小命玩沒了,棠甯直接改嫁。
”
蕭厭臉上一黑。
棠甯在旁哭笑不得:“秦姊姊,你把方子給我,我盯着阿兄喝。
”
……
棠甯将秦娘子的方子給了月見,讓月見親自去取藥煎藥,她則是送了蕭厭出了太皇太後宮中。
臨近十二月的天已經冷風刺骨,大雪停了還有彎月懸空,那月色落在雪地上倒映出銀白一片。
棠甯拉着蕭厭的手站在朱紅門前,突然出聲:“阿兄,我們成婚吧。
”
見蕭厭低頭看她,棠甯微仰着頭:
“南地戰事雖然未平,但平山王那邊已近尾聲,有齊将軍和文信侯他們,藩王之亂鬧不出大亂子,眼下朝中已經算是安穩了下來,世家的人也不敢鬧什麼大事,我們可以尋個日子将父王母妃接回來。
”
“我知道阿兄忙着,婚事不用辦的太大,也不用勞煩禮部那邊,讓太奶奶替我們主婚就好,太奶奶如今精神還好着,她應該會很開……”
身子一踉跄,棠甯突然撞進了蕭厭懷中。
被他長臂緊緊抱着時,棠甯仰頭無措:“阿兄?
”
“你傻不傻。
”
蕭厭靠在她肩上,聲音微啞:“你夫君是皇帝,是大魏的天子,滿京城的人都看着,若婚事辦得太過潦草,旁人會怎麼看你?
你往後又怎麼在那些命婦、皇親面前立足?
”
“而且成婚的事情哪有姑娘家自己來開口的,你該站在那裡滿是驕矜的等着我來求娶,拿拿喬,驕傲拒絕兩次,等着我三顧茅廬迎你回家。
”
男人臂膀寬大,将人攏在懷裡時,她小小的一團輕墊着腳尖。
棠甯聽着耳邊的話伸手回摟着他腰身,靠在身前彎着眼:“那人家不得笑話你這個皇帝沒面子?
”
“要媳婦,哪能要臉?
”
蕭厭說的理所當然,面子是個什麼東西?
他将人摟緊了些說道:“我已經讓欽天監的人看了迎回父王他們屍骨的日子,禮部那邊也在操持登基大典和封後之事,我們的大婚自然不能寥寥草草就那麼過去。
”
“太奶奶雖然身子不好,但大婚之上也不能委屈了你。
”
蕭厭說話間輕捏了捏小姑娘白皙的後頸,如同撫着貓兒似的格外認真。
“我們小海棠是京中最嬌貴的女娘,将來也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
……
外面寒太冷,蕭厭不許棠甯送他,伸手将披風替棠甯裹得密密實實,蕭厭才帶着缙雲提着燈籠踩着夜色離開。
人影走遠了之後,花蕪才湊上前來。
“女郎,你的臉好紅呀。
”
棠甯下意識伸手捂臉,待瞧見花蕪滿臉促狹的樣子,頓時嗔怪:“敢取笑我?
”
“奴婢哪敢呀,奴婢就是覺得羨慕,陛下對女郎真好。
”
花蕪眼睛亮晶晶的,她是真的很開心陛下對女郎的看重,那種哪怕女郎自己提了,他也不願意讓她委屈一絲一毫的真心,讓這段時間蕭厭登基之後一直無名無分住在宮中,甚至偶爾還會聽到宮人小聲議論女郎的花蕪,放下了些心中忐忑。
她知道女郎對陛下有多在意,也知道二人情誼甚笃,當初在積雲巷時的“蕭督主”能為了女郎不顧一切,可是如今那人成了陛下,成了萬人之上的皇帝。
花蕪總是心中不安。
她怕陛下會辜負了女郎,更怕高高在上的皇位會讓陛下變了心。
棠甯瞧着小丫頭一閃而逝的擔心,伸手捏了捏她臉頰:“他對我好,才換得來我對他好,若有一日他對我不好,我自然也不會再對他好。
”
花蕪震驚瞪圓了眼:“女郎……”
棠甯摸摸她的臉:“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是花蕪,我不是曾經那個一心盼着心愛之人垂憐,隻能依靠着情愛而活的宋家女娘。
”
“我心悅阿兄,愛慕阿兄,願意為他去做我能做的一切事情,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一直是那個值得我付出的人,若有一日他不是了,那我也不會再義無反顧。
”
蕭厭曾經教會她不要依附任何人而活,将她從那株什麼都不懂的菟絲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他自然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要什麼。
花蕪張了張嘴,看着臉頰依舊浮着紅霞,眼神卻格外清明的棠甯。
可是,後宮怎麼可能隻有一人?
……
“陛下,禮部那邊準備登基大典和封後事宜的消息傳出去後,朝中有不少人心思浮動,想要送府中女娘進宮。
”缙雲低聲道:“論理,陛下登基之後,後宮應有四妃八嫔……”
“誰家的理?
”蕭厭腳下沒停。
缙雲:“祖制如此。
”
蕭厭冷淡:“那就從朕開始重新算起,朕往後的子孫都叫朕祖宗,朕說的就是祖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