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棠今天是真的生氣了。

　　她氣的不是孩子，也不是陸青野把自己丢在那裡來的那麼晚。
她是在氣老天爺不給面子。

　　但凡早個十天半個月的過來。

　　家裡的三間大瓦房還在。

　　陸青野也不用轉業，她現在說不定已經帶着孩子去随軍了。

　　真是晚一點，就錯過了太多的事兒。

　　孟晚棠面帶寒霜，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吃着疙瘩湯，根本就沒給父子四人一個眼神。

　　原本狗剩還沒覺得自己不對，這會兒也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過分了。

　　他想說，他說的就是實話。

　　她又不是做不出來這些事兒。

　　狗蛋扭頭看了眼狗剩，狗剩就把到嘴邊的話，都給咽了下去。

　　吃過玩，鍋裡燒着水。

　　孟晚棠開始收拾豬頭和豬下水。
陸青野把孩子們哄睡了，出來蹲在她面前，低聲說：“我來弄吧。
”

　　孟晚棠皺眉：“你會嗎？
”

　　這可是入口的東西。

　　要是有點豬毛在上面，她肯定會惡心的吃不下。

　　“會，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在炊事班幹了半年。
”陸青野從來沒跟孟晚棠說起過在部隊的事情。

　　孟晚棠聽到炊事班，瞬間眼睛亮了。

　　炊事班可是掃地僧的集合地。

　　可如果他是炊事班的，那位啥還會轉業？

　　就算是他自己主動提的，也沒有必要把人給安排到拖拉機站去上班吧？

　　他們這兒不是純農村，距離縣城騎着自行車過去，也就是十分鐘的路。
大隊上沒有合适的工作，安排到縣城的機械廠，紡織廠，棉麻廠，陳醋廠等等，都是可以的。

　　陸青野看到孟晚棠眼睛一亮，還以為她願意聽自己在部隊的事兒。

　　“我們部隊裡養了不少豬，隔三岔五就會殺一頭豬。
豬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不會浪費，豬頭也處理過好些個。
”

　　孟晚棠聽着他的話，低頭看着他的動作，發現他還真的會。

　　而且，豬毛都弄幹淨了。

　　又快又好。

　　“那你弄吧，弄好了說一聲。
”

　　孟晚棠把之前的鹵水拿出來，倒進鍋裡。
鍋是敞口的，放的料要多一點。
如果是那種跟水桶一樣的鍋，就好多了。

　　反正她也不是隻鹵豬頭，還鹵豬腳和豬肝什麼的。

　　用大鍋也可以。

　　孟晚棠在鍋台前忙活的差不多了，到屋子裡去洗澡。

　　過了一會兒，屋門打開。

　　孟晚棠從屋子裡出來。

　　陸青野擡頭看過去。

　　月光下，她的身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層朦胧的紗，低頭的時候，鬓角的碎發散落在臉頰，顯得她極為柔美。

　　因為剛洗過澡。

　　她穿着自己做的睡衣。

　　林子是圓領的，領口有些大，這樣低頭剛好露出完美的香頸。

　　陸青野知道她長的好，卻從來不在意這些。

　　但此時，他隻覺得一股熱流湧上來，渾身變得燥熱。

　　“弄好了沒？
”

　　孟晚棠潑了水回來，把洗澡盆立在窗戶下面。
扭頭問陸青野。

　　“收拾幹淨了。
”

　　陸青野的聲音有些沙啞。

　　孟晚棠還以為他是渴的，順手給他接了一瓢涼水遞過去：“喝點水，看你嗓子幹成什麼樣子了。
”

　　陸青野看着眼前的水，接過來一頭悶下。

　　孟晚棠檢查一下，彎腰打算把盆子端起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快了她一步。

　　“放哪兒？
”他問。

　　孟晚棠指着鍋台說：“放這，直接放在鍋裡就行了，先小火慢炖。
”

　　北方的夏天，沒有那麼熱。

　　這些東西是可以放在鍋裡煮一晚上的。

　　這會兒差不多九點多。

　　屋門口的小燈泡，昏暗的不行。

　　孟晚棠甚至覺得它都沒有月光亮。

　　“你打算煮一晚上？
”

　　不怪陸青野驚訝。

　　“嗯，不煮得久一點，不入味，味道不好。
”孟晚棠說得冠冕堂皇，陸青野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鹵水有舊的水。

　　孟晚棠又往裡面添了新的料，這味道比第一道鹵水的味道更香，更濃。

　　她一邊燒火，一邊處理海帶。

　　這次鹵味沒放鹽，加了那麼多水，味道也很淡。
等到這些海帶都放進去，那味道就截然不同了。

　　孟晚棠不睡覺，陸青野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在這裡幹活，自己去睡覺。

　　他也坐下來幫忙。

　　這點活，不多。

　　孟晚棠讓他回去休息。

　　“你在外面跑了一天，腰不難受嗎？
”

　　“不難受。
”

　　孟晚棠聞着他身上的膏藥味，眯了眯眸子：“你是不是覺得有膏藥就萬事足了？
膏藥這個東西，治标不治本。
你湯藥喝着，膏藥貼着，要不疼，就使勁兒造是嗎？
”

　　“……”

　　陸青野對上她冷飕飕的眸子幹活的速度加快。

　　不等孟晚棠再說别的，洗了手，起身進屋。

　　沒一會兒，人拿着換洗衣服出來，拎着一桶水到後院去沖了個涼。

　　孟晚棠把海帶切好，扔進鍋裡去煮。

　　鍋開後。

　　那香味瞬間飄上上空。

　　這會兒是七月份，晚上家家戶戶睡覺都不關窗子。

　　木頭做的窗子，直接用木頭撐起來，整個窗戶大開。

　　馬家人睡夢中聞到了香味，忍不住睜開眼。
馬強瞅了眼一眼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媳婦，擡腳狠狠地踹過去。

　　馬強媳婦一下子被踹醒了。

　　她不敢罵馬強，隻能到炕頭去睡。

　　夏天，馬強睡在炕梢，涼快。

　　冬天，馬強睡在炕頭，熱乎。

　　“廢物東西！
”

　　馬強打完媳婦還不解氣，嘴裡髒話一串接着一串的。
馬強媳婦不敢還嘴，蜷縮在炕頭，一動都不敢動。

　　西屋，馬老太太也罵罵咧咧。

　　“這個小娼婦！
”

　　“不得好死的狗東西。
”

　　……

　　馬老太太年紀大，睡眠淺，她這會兒都沒睡着。
本來家裡就很少吃肉，油水也少，這會兒聞到這麼香的味道，更是睡不着了。

　　這幾天，馬家人都沒吃好，也沒睡好。

　　幸好孩子睡着了。

　　不然這得鬧騰半夜。

　　第二天。

　　馬家人去賺工分，一個個眼睛都是黑眼圈。

　　有人笑着問馬強：“馬強，你們家人昨天幹啥去了？
咋一個個都是黑眼圈？
”

　　馬強罵罵咧咧地說：“還不是我們家隔壁那個臭娘們，也不知道做的什麼東西，煮了一晚上。
那味道傳到我們家，還睡個屁的覺。
”

　　村裡的人都知道，孟晚棠家裡最近天天飄着香氣。

　　“煮一晚上？
這不可能嗎？
”

　　有人質疑。

　　馬強正要說話，就看到孟晚棠騎着自行車過來，還特别嚣張地按着車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