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棠的聲音太大。

　　把屋子裡人全都吓一跳。

　　陸青野手一抖，手裡的痰盂差點兒掉下去。

　　他驚出一身冷汗。

　　陸青野有種預感，如果自己真要是把痰盂扔了，孟晚棠等一會兒進來能把他給吃了。

　　狗剩，狗蛋，還有二妮三個人，都走到屋門口兒了。

　　眼看着要推門進去，聽到孟晚棠的吼聲，也被吓得一激靈，條件反射的站在門口，像個貓似的，一動都不敢動。

　　孟晚棠跑進來看到三個孩子站在門口，瞬間松了一口氣。

　　她朝着幾個孩子招招手，指着東屋說道：“你們幾個到那邊兒去站着，聽見了嗎？
”

　　三個孩子一聲也不敢吭，齊刷刷的往東屋走。

　　幾個孩子手裡都有魚。

　　雖然個頭兒不算大，好歹也有六七條。
都用蘆葦捆着拎回來的。

　　去東屋之前還有默契的把魚扔在地上。

　　孟晚棠看着幾個孩子手凍得通紅，飛快的眨了眨眼睛。

　　她轉身到後面小屋，打開櫃找到凍青，然後掀開鍋蓋，打算煮凍青水給幾個孩子洗洗。

　　陸彩華聽到動靜兒從旁邊兒屋裡出來，正好看到三個孩子站在外屋反省。

　　她發現狗剩的衣服袖子竟然是濕的，吓了一跳。

　　但她知道家裡是孟晚棠說的算，不敢擅作主張，轉身去找孟晚棠。

　　她看着孟晚棠臉色不怎麼好，就知道孟晚棠肯定生氣了。

　　陸彩華壓低聲音跟孟晚堂說：“剛才我看見孩子的棉襖袖子都濕了。
要不要找點兒舊衣服給他換下來？
”

　　孟晚棠沒心擰成一個死結，氣得快不行了。

　　“就讓他這麼穿着，到時候把一條胳膊凍壞了算了。
胳膊凍掉了，到時候就直接去截掉，以後當個殘廢，看他還敢不敢再去抓魚！
”

　　孟晚棠這聲音一點兒都不小，還故意沖着東屋那邊兒喊。

　　狗剩低頭看着自己凍得冰涼的手，眼睛一紅，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哥。

　　狗蛋覺得自己弟弟的智商可能不太夠。

　　雖然知道可能不會把胳膊凍，他媽也隻是吓唬弟弟。
但狗蛋兒知道冬天是能凍死人的，凍掉腳趾頭也是常有的事兒。

　　他瞬間也緊張起來。

　　萬一呢？

　　狗蛋也急了。

　　二妮更是傻了眼。

　　她忽然從東屋沖出去，跑到孟晚棠面前哭着說：“舅媽，把我的衣服給狗剩穿吧。
不要讓狗事兒沒有胳膊！
他要是沒有胳膊，以後怎麼娶媳婦兒啊？
我沒有胳膊就沒關系。
”

　　孟晚棠一下子就愣住了。

　　小姑娘眼神裡隻有擔憂，似乎不知道失去一條胳膊有多嚴重。
可是他要是不知道的話，為什麼會沖過來，死活也要保住的胳膊？

　　孟晚棠震驚的看着二妮：“你要是沒有胳膊的話以後還怎麼嫁人，你會嫁不出去的。
”

　　“那就不嫁人！
不嫁人不是也能活的好好的嗎？
”

　　二妮隻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狗剩沒有胳膊。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這話給孟晚棠帶來了多大的沖擊。

　　陸彩華聽到女兒的話，人也愣住了。

　　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女兒似的。

　　“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
”陸彩華讪讪地反駁。

　　“不嫁人怎麼了？
不嫁人就不能吃飯了嗎？
我靠自己的雙手下地幹，不吃别人的飯難道也不行嗎？
”

　　二妮語氣天真地問。

　　陸彩華很想說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這成何體統？

　　可是一想到自己，隻剩苦笑。
能嫁人又能怎麼樣呢？
嫁人也不一定能嫁到一個好男人。

　　現在離婚了，反而過得比結婚還好。

　　不用挨打，也不用伺候公婆，更不用伺候男人。
隻要努力幹活兒，就能養活得起自己和閨女。

　　陸彩華也知道自己現在過得好是因為有弟弟和弟妹的幫助。
如果沒有弟弟和弟妹的話，她可能要過的比現在苦一點兒。

　　可那又怎樣呢？

　　隻要不挨打，吃的不好也沒關系。

　　現在她很快樂，也睡得好。

　　生活還有盼頭。

　　“行，那咱們就不結婚。
”

　　陸彩華想明白了之後，眼底重新煥發出光彩，看向女兒的時候目光格外堅定。

　　孟晚棠忍不住去看陸彩華，她忽然覺得自己做的努力也沒有白費。

　　至少婚姻不再是陸彩華唯一的希望。

　　孟晚棠看着勇于為狗剩付出的二妮，擡手揉揉小姑娘淩亂的長發。

　　“弟弟的手沒事兒，但是如果你們下次再繼續這樣偷偷跑出去釣魚的話，萬一掉進冰窟窿裡，沒有大人救你們，他可能不隻會沒有手臂，連命都會沒了。
”

　　孟晚棠見小姑娘臉上的表情變了，就知道小姑娘都聽進去了。

　　她也不是要吓唬孩子。

　　隻是這樣的事情時常發生，幾乎每年都有小孩兒，掉進河裡淹死。

　　每個冬天都有凍死的人。

　　掉進冰窟窿裡凍死的成年人，甚至比孩子還要多。

　　孟晚棠看到孩子們去弄魚怎麼可能會不心驚膽戰？

　　“所以狗剩的手臂保住了是嗎？
”二妮緊張的看着孟晚棠。

　　孟晚棠沒有點頭，而是說：“如果他繼續穿着那件濕濕的棉襖的話，說不定真的就保不住了。
”

　　二妮麻利的解自己棉襖的扣子，要把衣服脫下來給狗剩。

　　孟晚棠覺得這小姑娘真是格外的讨人喜歡。

　　“大姐，我給孩子找件衣服，你先給他換上吧。
鍋裡是我煮的凍青水一會兒，你給幾個孩子洗洗。
”

　　陸彩華一聽就知道這事兒過去了，急忙點頭。

　　“行行行，孩子的事兒你就不用管了，我來操心就行，你趕緊回去管裡邊的那個病号吧。
”

　　陸彩華好像生怕孟晚堂反悔似的，拉着女兒的手就往東屋跑。

　　孟晚棠看着她那着急忙慌的樣子，很想說一句，衣服都還沒給你呢，你跑什麼呀？

　　陸彩華可是見着孟晚棠發脾氣的樣子了。
她真擔心自己晚一步，孟晚棠又會改變主意。

　　孟晚棠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起來真的那麼兇嗎？

　　孟晚棠掀開門簾進屋，找到一件新棉襖給送過去。
陸彩華接過棉襖就把門給關上了。

　　“行了，你趕緊忙，你去這兒不用你了，你趕緊過去吧。
”

　　被關在門外的孟晚棠十分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