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林軍如蝗蟲一樣到處亂竄,上上下下将定國侯府一通翻找。
左傾顔立在一旁,雙手交握攏于腹間,如一株傲然盛放的蘭花。
“大小姐,真的不要緊嗎?
”袁野見衛鸢統率下的禦林軍一個個神色冷肅,與之前在林诩風手下時全然不同,忍不住心裡發怵。
左傾顔神色平靜,“既來之,則安之。
”
站在不遠處的袁成宇聽着她模棱兩可的話,微微斂眉,心中的不安卻越演越烈。
殷氏在瞥見人群最後的那抹紅時,整個人就不淡定了。
她急匆匆朝身着喜服的林诩風快步走去,“吉時都快到了,林大公子不趕緊回府拜堂,還回來做什麼?
”
她的語氣有些生硬,顯然是動了怒。
林诩風這般丢下花轎裡的新娘子跑進來,叫旁人怎麼想?
她的女兒金嬌玉貴,可受不得這種閑氣和委屈!
“看看就走,耽誤不了,姨娘放心就是。
”
這聲姨娘雖說沒什麼不妥,可聽着就是莫名叫人不悅。
“你!
”殷氏憤然瞪視他,好在他們站的地方是人群的最後,還算隐蔽。
“衛鸢為何這麼快就來了,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待迎親隊回了相府再來嗎?
”
“衛鸢是皇上指派過來的,我們還能吩咐皇上做事不成?
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不過……”
林诩風目露不耐,語氣帶着幾分譏諷嘲笑,“殷姨娘與皇上的關系倒是不錯,怎不見你直接告訴皇上,讓他務必按着您的吩咐辦事?
”
殷氏聞言震怒,臉上一陣青白交接,“你是不是瘋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都敢往外說!
”
“母親!
”乍一回頭,就見左傾月立在門邊,滿目震驚看着二人。
“你們、你們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
”
殷氏臉色大變,吓得魂不附體,“你怎能自己跑進來?
快出去,不許回頭,不吉利的!
”
“夫君都能進來,我怎麼就不能!
”左傾月腦海早已被剛剛聽到的話占據,哪裡還聽得進殷氏的勸。
生怕她們争執起來引人矚目,林诩風強壓着心中的不耐煩,耐着性子上前牽住她的手,“月兒勿惱,小心肚子裡的孩兒。
”
他聲音輕柔溫和,說一句抵得上殷氏十句。
“你先回花轎裡坐着,我不過是怕定國侯府出事你會擔心,才想留下看看情況,别怕,定不會誤了咱們的吉時。
”
左傾月有些困惑地看着他,那神色一如既往的霁月清風,溫潤儒雅。
或許,剛剛在門外,确是她想多了。
自從有了孩兒,她總是克制不住自己要胡思亂想。
“好,我先出去等着你,你……别耽擱太久。
”
雖然她也擔心定國侯府,可是她更想快些成為闆上釘釘的相府長媳。
好不容易将人勸走,林诩風轉過頭,眸中溫柔褪盡,看向殷氏的目光僅剩下陰沉,“你确定東西都準備好了?
”
衛鸢怎麼這麼久都沒動靜?
這時,衛鸢尋到了放置聘禮箱子的房間。
“全部打開。
”
他揚手,幾個禦林軍應聲上前,将紅色的箱蓋盡數翻起,劍鞘輕挑,裡面皆是正常不過的聘禮。
“統領,這裡面什麼都沒有。
”
衛鸢擡步走了過去,目光警惕地掃視着四周,地上一撮撮稀碎的黑泥讓他不禁一頓。
蹲下用手指抹了一把黑泥,放在鼻尖輕嗅。
他站了起來,“走,進後宅。
”
“等一下衛統領,後宅女眷不少,老侯爺又病了,你們這樣萬一驚擾……”
“袁總管,衛統領想搜就讓他吧。
”左傾顔朝袁野搖頭,眼中盡是無奈。
“得罪了。
”衛鸢拱手,擡步朝後院走去。
他衛鸢向來忠心耿耿,自然不會因為對左傾顔頗為贊賞,就将此事輕拿輕放。
很快,後宅的幾個院子都被搜過,一無所獲。
唯獨定國侯住過的恒園,被衛鸢留到了最後,因為他在恒園的院子裡發現了氣味相同的黑泥。
不一會兒,幾個禦林軍侍衛在恒園的寝室裡找到許多上了鎖的大箱籠。
“左大小姐,這是什麼?
”衛鸢指着箱籠問。
左郝岩的婢女當歸瑟瑟發抖,目光顫動地看着忽然闖進門的人。
左郝岩見到一群兇神惡煞的人圍着左傾顔,立刻提着木劍沖上來,“你是誰,不許欺負我姑姑!
”
眼看一個小小的人影沖向衛鸢,
左傾顔生怕衛鸢傷了他,連忙上前,一把将他拽到身邊,輕聲安撫道,“郝岩,沒事的,他們不過是在找東西罷了。
”
隻有她能感受到,左郝岩小小的身體正害怕得直抖。
她心中動容不已。
郝岩才六歲,他明明那麼害怕,卻還是擋在了她前面,真不愧的大哥的骨血。
不過想想,左郝岩和大哥,都是祖父親手培養出來的,他們身上傳承的,不僅是定國侯的爵位,更是定國侯的風骨。
“當歸,箱籠裡是什麼東西,為何要上鎖?
”問話的是左傾顔。
見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當歸的腿抖得更厲害了,她瑟縮着道,“裡面是、是小公子的衣物。
”
“前陣子,不是說替郝岩清理了許多舊衣物嗎,怎麼還有這麼多?
”
“舊的衣物都分掉了,裡面、裡面是林家下聘時送來的,說給小公子的新衣物。
”
“胡說!
我們林家可沒送過這些,下聘的禮單我這還有一份,衛統領不信的話,可以過目。
”林诩風冷冷開口,看着左傾顔的目光帶着譏諷。
“既是衣物,為何要上鎖,嗯?
”衛鸢目光狠戾,因常年留在樞密院,連問話的時候都習慣了語調微揚,聽起來叫人毛骨悚然。
當歸吓得撲通跪地,“奴婢不知道呀,奴婢也不知道這些箱籠什麼時候上鎖的,奶娘讓我們把新衣物放進去的時候,分明還沒有上鎖。
”
身後的林诩風狀似無意掃了殷氏一眼,見後者幾不可見地颔首點頭。
他輕咳一聲,眉梢輕挑笑道,“衛統領,何必管她什麼時候上鎖,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吧左大小姐?
”
這回,他倒要看看,左傾顔還能不能這般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