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時刻很短暫，随後遁入無邊的黑暗。

　　京都陸軍醫院檢查完，給出了“植物人”的報告。
在醫院裡觀察一段時間，實在不行，就送往海城人民醫院。

　　沈家人接到電話，說沈晨鳴在京都陸軍醫院，他們可以前去探望。

　　沈老爺子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兒子兒媳婦，沈家人連夜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填寫了探病單子，沈家人終于見到了沈晨鳴。

　　此刻的他胡子拉碴，身體消瘦，臉頰無肉，眼眶深凹，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

　　瞧着這樣的兒子，尤雲娥的心就跟被人拿斧頭硬生生劈開了一般，她壓抑着不敢哭出聲，嘶啞着聲音喊了一句：“晨鳴！
......”

　　底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她雙腿一軟，體力不支，直接摔倒在地，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沈國富趕緊把人拉起來，沈老爺子紅着眼眶，顫顫巍巍走到沈晨鳴的床邊，拉住孫子的手。

　　“晨鳴！
你是沈家的驕傲，不管你成為什麼樣子，爺爺都為你自豪。
”

　　此刻的沈晨鳴是有意識的，聽着外邊的人說話，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晨鳴，沈晨鳴，有爺爺和媽媽。

　　剛剛那個喊她名字的女人一定是媽媽，聽上去她的年紀不小了，聲音裡帶着一絲成熟。

　　“晨鳴！
爸爸也為你驕傲。
”

　　沈國富說完這句，喉嚨被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有爸爸，除了這些，他還有誰？

　　尤雲娥推開沈國富，趴在沈晨鳴床前，顫抖着聲線說道：“晨鳴！
你要趕緊醒來，雙雙懷孕了，是雙胞胎，醫院已經确認了。
”

　　雙雙？
雙雙是誰？
懷孕了？

　　為什麼他全都不記得了？
腦子裡一點印象都沒有。

　　“晨鳴！
你要趕緊醒來，孩子再有三個來月就要出生了，你是爸爸，不能缺席孩子的出生。
”尤雲娥想着這些，忍不住又開始哭。

　　兒媳婦還不知道兒子的情況呢，要是兒子一直醒不過來怎麼辦？
兒媳婦年紀輕輕，還有能耐，會一直守着兒子過嗎？

　　要是她真有什麼想法，他們也不能反對，人之常情的事，他們無法做到自私自利。

　　兒媳婦才二十一個虛歲，還很小，一輩子陪着個癱瘓男人不離不棄也不現實。

　　如果她女兒遇上這事，她心裡頭肯定也是不樂意的。

　　以己度人，她怎麼都不能阻止兒媳婦轉身的決定。

　　沈老爺子平複了一下情緒，摸了摸沈晨鳴的臉：“晨鳴！
你要趕快醒過來，爺爺老了，不想看見你倒下。
爺爺還沒倒呢？
憑什麼你先躺着？

　　你媳婦懷了雙胞胎，在你走後不久查出來的，爺爺等着抱曾孫子。
晨鳴！
你起來，不要再睡了。
”

　　沈國富不敢太悲傷，他一個人要顧着老爺子的情緒，還得顧着媳婦的。
兒子倒下了，他就是家裡的頂梁柱。

　　兒子要好好的，他還能偷偷喘口氣。

　　爺爺！
我也不想再睡，我想出去，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出去，我被困住了。
媳婦！
我有媳婦了？
她在哪兒？
為什麼不來看我？
是因為懷孕來不了嗎？

　　“晨鳴！
你會被轉送去海城人民醫院，大概過幾天就要被送過去了，爸媽會陪着你一起。
”

　　尤雲娥擦幹眼淚，不敢再哭，怕自己越哭越停不下來。
公公說了，沈家人流血不流淚，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不能哭。

　　可是她忍不住啊！
躺在這裡的是她的兒子，她隻有這麼個兒子。
原先是軍隊中的一匹狼，如今呢？
變成了一隻睡貓，一直睡不醒。

　　她一個女人，除了哭還能幹什麼。

　　沈晨鳴不解，送去海城？
海城是哪兒？
這裡又是哪兒？
哦！
對了，他想起來了，來的路上他醒過一次，醫生說過，這裡是京都陸軍醫院。

　　海城離京都遠嗎？
為什麼一定要去那裡？
他媳婦在那兒是嗎？

　　沈國富拉着兒子的手，哽咽着告訴他：“晨鳴！
你的部隊在海城。
你這樣子，必須轉到那邊醫院去。
你媳婦也在海城，你回去了，她心裡能夠好受些。
”

　　我媳婦在海城？
我是海城部隊的？
我不是京都的人嗎？
咋又去海城了？

　　我知道了，我叫沈晨鳴，京都人。

　　在海城的部隊服役，還娶了媳婦，媳婦懷孕了，懷了雙胞胎。
聽着我的人生還不錯，可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沒聽見更有用的信息，他的腦子又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沉睡。

　　他清醒的時間一段一段的，有時候能醒的長一些，有時候醒得短一些。
聽到的信息也沒多少，腦子裡空空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家住哪裡。
今天爺爺和爸爸媽媽來了，他才知道個大概。

　　沈家人在醫院裡待了一個多小時後，被告知離開，他們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秦雙雙這幾天總是心神不甯，也不知道為什麼，站着坐着，去外邊走都無法讓自己靜下心來。

　　心裡很煩躁，肚子裡的孩子也受她的影響，胎動得十分明顯，次數也比往日的多。

　　隻是她忍住了沒說，老媽年紀大了，不忍心讓她跟着自己擔驚受怕。
前世也是一個人獨自扛起一切，她都習慣了。

　　除了擔心沈晨鳴的安危，她什麼都不擔心。

　　一個人在大院的籃球場散步，陳珠珠從後方走來，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笑。

　　看秦雙雙一個人，她慢慢靠近過去：“我有沈晨鳴的消息，你想不想聽？
”

　　擡眼看了看她，秦雙雙很肯定地搖頭：“不想。
”

　　狗嘴吐不出象牙，陳珠珠的消息來源一定是陳副師長那兒弄到的。
陳副師長都知道的事，沒道理何志軍不知道。

　　沈晨鳴不管出了啥事，她作為家屬，都會很快得到消息，又何必去看陳珠珠的臉色？

　　“你還真是冷心冷情又冷血，沈晨鳴出事了你知道嗎？
”

　　“還沒接到通知，我不知道。
”秦雙雙冷笑，“陳珠珠！
你知道洩露秘密會被定為什麼罪嗎？
”

　　“什麼？
”陳珠珠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洩露秘密？
我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