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康運起輕功,謝酒雙手指縫已夾滿銀針,在距離适當時,素手一揚,銀針便射了出去。
如今這邊隻有顧逍一個自己人,她隻需避開他便成。
她也顧不上瞄的是否精準,銀針似取之不盡般往刺客身上擲。
呂康已見識過謝酒和顧逍的配合,故而他也能很好地協助謝酒,并護着她不被人所傷。
顧逍轉輾到了他們身邊,他下颌線崩得緊緊的,對謝酒的冒險舉動很生氣,生氣之外心裡又被别樣的情緒漲得滿滿的。
更多的是擔心她被傷到。
謝酒的毒針減輕了他不少的負擔,讓他們都安然無恙地等待了逍王府的援軍。
莫離帶着援軍一到,顧逍長臂一伸就将謝酒從呂康身上撈起,護在了懷裡,斥責道,“胡鬧。
”
餘光瞧見呂康帶着她過來時,他心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這些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她怎麼敢。
若不是時機不對,他恨不得将她按住狠狠打幾下屁股,讓她長長記性。
他又瞪向了呂康,“下次不許帶着她冒險。
”
謝酒拉了拉他的衣袍,“他是聽令行事,你别怪他。
”
呂康沒覺得自己有錯,給她發工錢的是謝酒,他隻聽謝酒的。
見謝酒有顧逍護着,便趁機躲開,去收拾餘下的刺客。
莫離調來的是軍中的将士,勝負很快見分曉,隻餘兩個活口審問,其餘刺客全部斬殺。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滿地刺客的屍體,先前跟着他們的護衛也有幾個受傷,好在都活着,随行的軍醫在替他們緊急處理。
讓一部分将士留下處理屍體,顧逍牽着謝酒的手,“走吧,回家。
”
謝酒輕嗯了聲,眼睛下意識地掃了眼滿地的屍體,落到一處時,她瞳孔劇烈一縮,屍堆裡有人假死,正舉着弓弩往顧逍後心處射出一箭。
提醒顧逍已經來不及,她拼勁全力将顧逍往一邊推去。
“噗嗤。
”利箭穿透皮肉的聲音響起,謝酒肩胛骨傳來鑽心的疼痛。
顧逍沒防住謝酒會突然推他,一股驚慌穿透全身,轉頭便見謝酒中箭,人往地上倒去。
他慌忙将人接住,同時腳下一踢,偷襲的那個刺客瞬間成了真正的死人。
“酒兒。
”利箭穿透了謝酒的身體,鮮血汩汩湧出,她臉色慘白無比。
顧逍吓得整張臉都發了灰,他從沒那樣慌亂過,他甚至不知要如何抱起她才不讓她的傷口更疼。
“我……我……沒事。
”謝酒斷斷續續說完這句,就陷入了昏迷。
夢裡的那隻箭終于落下,她心安了。
顧逍大喊着軍醫,軍醫忙提着藥箱過來替她暫時止血。
緊急止血後,謝酒被送到了逍王府。
拔箭,處理傷口,她始終昏迷未醒。
顧逍依舊是那身沾滿血迹的衣裳,将謝酒送回來後,他一直不曾離開,眼睛定定凝視着她毫無血色的臉。
連拔箭那樣的劇痛都未能讓她醒來,他渾身血液都似凝固了般,連心也跟着停止了跳動。
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心碎的感覺,那樣撕心裂肺。
自母妃死後,他再也沒有什麼害怕失去的了,可他此刻無比的期盼謝酒能睜開眼。
他恐懼她再也不會醒來,他不能想象會失去她的可能。
謝酒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顧逍枯坐在床邊,唯一的動作便是時不時地探一下她的鼻息。
感受她鼻尖那微弱的溫熱,那點熱意給了他希望,支撐着他沒有崩潰。
謝酒醒來時,見顧逍癡癡地盯着自己,她牽起嘴角對他笑了笑,正欲開口說自己沒事,高大的男人就附身下來,像要将她整個人都籠罩在懷裡。
他抱得很溫柔,好似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般,但親在她額頭上的唇卻是用了十足的力道。
謝酒想擡手回抱他,可手還來得及擡起,顧逍便站起了身。
他臉色鐵青,眼眸裹脅着風暴,“為什麼要做蠢事?
你不要命了。
”
謝酒見他依舊是之前的衣裳,神情憔悴,連臉上的血迹都不曾擦去,已經變成暗紅,似一層皮一樣巴在他臉上。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定然不短,他一定擔心壞了,她心軟成一片,氣息微弱道,“我怕夢成真。
”
顧逍微愣,想起她說的那個夢,他死死咬緊後槽牙,沉聲道,“這世間沒有誰的命比你重要,包括我,為男人丢命的女人愚不可及。
”
他甯願她遇到危險時,隻顧自己躲避。
“阿逍?
”謝酒喚他。
他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臉上神情崩得緊緊的,極力壓抑着什麼情緒,他深深看了謝酒一眼,擡步往外走。
謝酒知道他的心結,她試圖掙紮起身,可還沒爬起來。
顧逍已然回到了床邊,俯身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腦袋,好似一個松手她就會離自己而去般。
有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她的額頭,他聲音哽咽,“傻東西,怎麼這麼傻。
”
謝酒怔住,緊緊抓住他的衣袍,她知道這眼淚代表着什麼,這不是怯懦,是男人的心疼,是怕失去至愛的惶恐。
顧逍比她想象的還要愛她。
她亦想讓他明白自己的心,“在我心裡,你的命一樣重要,我沒想要丢命,我還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你答應過我的。
”
“酒兒,不要學我母親,你一向聰明,聰明的女人就該知道關鍵時刻為自己而活。
”想到她無聲無息暈倒在自己懷裡,他的心像被一隻手攥住,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眼淚更加洶湧。
謝酒的額頭被打濕,她的心也潮濕了一片。
顧逍的心結在作祟,他愛她,卻害怕她的付出傷了她自己,他怕她步他母親後塵。
謝酒忍住傷口的疼痛,攥住他的衣襟用力将他往下拉,她凝眸看着他,問道,“阿逍,若我身處險境,你會以身護我嗎?
”
顧逍沉默。
他當然會。
謝酒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的答案早已用行動告訴了她,“若重來一次,我依舊會那樣做,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
謝酒喘了口氣,乘勝追擊,“我和你母親不一樣,你也不會是皇上。
”
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阿逍,我愛你,你心裡也有我,我們不會是他們,你信我好不好?
”
顧逍一直覺得謝酒對他是尋求庇護,而他對謝酒是如喜歡一件武器一樣的占有,直到這次謝酒受傷。
他才明白自己早已深愛着她。
同樣,他也明白了謝酒對他的感情。
他先前一直盼着她能聰明點,自私點,隻愛自己,可此時,他又要自私了。
謝酒等不到他的回答,軟了聲音,“阿逍,我好疼,你别讓我等太久。
”
果然,顧逍暗啞的聲音響起,“這樣時常被刺殺的日子你怕不怕?
做我的妻子很難避免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