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的反應,落在衆人眼裡隻當他是震驚顧逍的出現,因為他緊接着怒聲道,“逍王,竟是你在背後謀算我家主子。
”
無人應他。
對一個即将要死的人何須多費口舌。
顧逍神情漠然地護在謝酒身邊。
莫離莫棄雙雙提劍刺向阿三,這條曹首輔身邊的第一惡犬,從前不知為他出了多少歹毒主意害他們主子,早該死了。
阿三功夫很高,若是平時,兩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好些時日不曾正經吃過一頓,力氣和反應都大不如從前。
暗衛很快解決了其他護衛,留下兩人護在顧逍和謝酒身邊,其餘暗衛都去圍攻阿三。
阿三被莫棄一劍刺中了心髒而死,臨死前,他瞪大着眼睛望着謝酒和顧逍的方向。
顧逍下意識擋住謝酒的眼睛,死不瞑目的人面相總是可怖的。
謝酒心裡暖暖的,任由他遮着,但她自己就是從地獄歸來的羅刹,怎會怕死人。
屍體很快被清理,連被血染紅的雪都被快速給掩蓋了。
她走向曹承望,手上銀針在他頭上紮了幾處,而後朝顧逍和身後人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衆人不明所以,但很快聽見曹承望的叫罵聲,“這是什麼鬼地方,阿三,你在搞什麼,小爺怎麼什麼都看不見?
”
他用力揉搓自己的眼睛,“爹,阿三,你們在哪……”
顧逍見此,朝身後揮了揮手,莫棄等人默默往遠處退了退。
曹承望好似聽到動靜,朝聲音發出的地方抓狂怒吼,“狗奴才,你們在做什麼?
快說話,否則小爺殺了你們……”
謝酒擰眉看着他那張不停歇的嘴,手指緊了緊才忍住沒弄啞他。
她走到曹首輔跟前,從發間的銀钗裡取出幾根略長的銀針,将銀針的一半刺入曹首輔的皮肉裡。
被刺的地方,立馬有另一根細小如絨毛般的針被逼出他的體内,謝酒用長銀針将那小針剔掉,如此,一連從曹首輔身體裡逼出五根小針。
看着那些小針很快淹沒在雪水裡,顧逍若有所思。
所以即便今日自己不帶她來,她也會專門跑一趟取出曹志誠體内的這些針。
好在自己帶她來了,否則,天寒地凍的也不知她要如何在山裡行走。
很快,昏迷着的曹首輔身子蜷縮抽搐起來,謝酒抱着顧逍的腰身,對他無聲說了個“走。
”
顧逍會意,在曹首輔睜眼之前,便攬着她到了莫棄他們藏身的地方。
而後遠遠看着曹承望摸爬滾打地到了曹首輔身邊,好一會兒,曹首輔停止了抽搐,身上疼痛散去,才有餘力去看兒子的眼睛和尋一衆護衛。
在問了曹承望幾句話,又得不到阿三等人回應時,他便知道他們定是出事了。
而曹承望還在大罵,“爹,這群狗奴才定是吃不得苦,逃跑了,等回去京城把他們家人都殺了,爹,我的眼睛定是他們做的鬼……”
“快走。
”曹首輔厲聲打斷這個沒腦子的兒子,艱難從地上爬起來,拉着他,父子倆一個老弱,一個眼瞎,踉跄着往山下去。
看着人走遠,莫離終于憋不住了,“謝酒,你竟會用針,你在他們身上做了什麼,姓曹的老成那樣也是你動的手腳,是不是?
”
他剛還疑惑呢,曹家父子不拿護衛的命當命,曹承望還活鮮着,不至于同為主子的曹首輔身子就破敗成那樣。
謝酒颔首,在她當着顧逍的面将指尖的針彈向曹首輔時,便沒打算瞞着他們,也瞞不住,除非将來她不再用針,那是不可能的。
“謝姑娘便是用這針讓他那日發病,不得不返回城中,第二日再出發,結果剛好被困山中。
而他們當時焦慮曹首輔的病,又急着趕路,無心準備更多的食物和藥材,才折損了那麼多護衛。
”
莫棄似發問,更似向莫離等人解釋,繼續問道,“謝姑娘,他那病症是不是時常發作?
往後可還會發?
”
曹首輔第一次發病時,莫棄是親眼所見的,剛見謝酒的動作便一切了然了。
謝酒搖頭,“針在體内一日會發作一次,針被逼出,剛剛那便是最後一次了。
”
莫離眼眸大亮,拊掌笑道,“怪不得會老成那樣,謝酒,你這仇報得痛快。
”
繼而有些可惜道,“怎麼不讓他繼續痛下去呢,還有那曹承望真該讓他啞了,聾了,廢了。
”
謝酒沉靜道,“有針的話,大夫會很容易發現的,而曹承望的眼睛,我并未留針在體内,尋常大夫看不出,便會懷疑他可能是被白雪刺激而導緻雪盲症。
”
她眼眸覆蓋了層寒霜,“但凡叫他們抓到一點證據,即便不是王爺所為,他們也會設法扣在王爺頭上。
我知王爺不懼,但為何要為了那樣的人,髒了自己的名聲,讓他們費心猜不是更好嗎?
”
她本意是想為顧逍報仇,可不是給他招麻煩,盡管曹首輔從沒放棄過殺他。
以往顧逍反擊從不遮掩,她這次故弄玄虛,定能讓平日作惡多端的曹首輔疑心是不是有别的仇家找上門,至少能分散點他針對顧逍的精力。
“謝姑娘說得對。
”良久沉默後,莫棄率先開口。
衆人點頭認同,并高看謝酒一眼,她這次算計曹首輔實在太成功了。
至于她為何連天氣都算得那麼準,衆人隻當她有特别的才智,畢竟她是王爺看上的人,除了好相貌總是有她的本事的。
還有這次雪災供應的藥材和煤餅,對大家幫助良多,大家心裡對她本就是有感激的。
衆人的反應顧逍看在眼裡,他微微揚唇。
見她賽雪般白皙的臉,因着山裡溫度低而凍得微微有些泛紅,他将她風氅的兜帽給她帶上,彎腰抱起,吩咐道,“回程。
”
到山中别院後,顧逍突然道,“我已摸透了曹志誠的本事,也有辦法應付他,但若他死了,換成曹家别的男子,我又得重新去了解一個敵人,我疲于應付他們。
”
謝酒微愣,顧逍竟向她解釋。
他開始在意她對他的看法,他不想她以為他不殺曹首輔,是他無能和怯懦。
謝酒的心在尖叫。
顧逍以前從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男人隻有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才會想要維護自己的形象。
她應和,“我明白。
”
但殺了曹首輔,讓曹家徹底坍塌是謝酒的目标。
無論是上一世的仇恨,還是這世阻止三皇子登基,她都會設法殺了三皇子。
而三皇子是曹家的希望,曹家是三皇子的助力,她和曹家注定是要為敵的。
不,他們已經是敵人了。
接着,顧逍又同謝酒說起京城那邊的消息,曹首輔和迪戎勾結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但曹家人堅稱是有人污蔑曹家名聲。
消息傳進皇宮,皇上并無動作。
直到老禦史的折子在早朝時被呈上,皇上便命人去曹家請曹首輔,自是無人可請。
曹家二爺這才代替大哥向皇上解釋,因着尋找偷溜出京的曹承望,曹首輔才不得不秘密出京,并非如傳言那般是為了私交迪戎,并陳述了曹家對皇帝的一片忠心。
前朝有曹黨一衆官員說情,後宮有皇後哭訴,曹首輔就一個獨苗,且還頑劣,實在是沒法才親自去尋,請皇上體諒曹首輔為父的心情。
不管私下如何,表面上皇帝是敬重皇後和大舅子的,便答應等曹首輔回京,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所以,曹家派了人來接應他們父子?
”謝酒問。
顧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