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你想洗個臉麼?
或者是洗個頭發?
徐明陽小臉上挂滿了不可言說的興奮,激動道:“我根本就沒睡!
”
“我哥帶我去農場裡巡夜,還帶我去撿了雞蛋!
”
徐明陽顯擺似的敞開着兜着的衣擺,雀躍溢于言表:“大哥你看,這是我從雞窩裡現掏的蛋,都是今早上才下的,新鮮着呢!
”
徐璈看着蛋殼上還在迎風抖動的幾根雞的絨毛,努力把笑聲憋了回去:“摸着都還是溫的,是新鮮。
”
“饞雞蛋了?
”
徐明陽把腦袋甩成了撥浪鼓,兩眼放光地說:“不饞。
”
“我聽人說新鮮的蛋養人,想着都掏回來給大嫂補身子!
”
徐明陽一片赤誠對大嫂,滿心滿眼都是真誠。
徐璈罕見的心裡有了一絲不落忍,微妙地瞥了徐明輝一眼,說:“就隻是掏雞蛋用得着一宿?
”
“自然是用不着。
”
徐明輝半點不見奴役弟弟的慚愧,心平氣和地說:“明陽覺得自己長大了,可以為家裡分擔重任。
”
“這幾日我會帶着他在農場裡多轉幾圈了解情況,到時候白日裡就讓他去農場裡當監工巡查,順便數每日撿了多少個蛋。
”
這活兒其實不用徐明陽去也能做。
但徐明輝見不得這傻小子整日在家裡傻樂。
徐璈心中一時百感交集,口吻複雜:“徐明陽,你想去麼?
”
“想啊!
”
徐明陽不假思索地說:“我哥說了去農場當監工可以暫時不用考校課業,這麼好的事兒,為什麼不想?
”
要早知道有這種好事兒,都不用人說,徐明陽早就颠颠地跑着去了。
徐璈霎時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微妙地啧了徐明輝一聲。
“看樣子我昨日是沒說錯,你還真是他的親哥。
”
這麼混賬的事兒,不是親哥絕對做不出來。
徐明輝臉上不見半點心虛,理直氣壯:“在家也不讀書,閑着做什麼?
”
“再說了,這不是大哥教我的麼?
”
徐璈眯了眯眼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到院子裡響起了徐錦惜脆生生的笑聲:“大嫂!
”
“錦惜今天這麼早就起來了?
”
桑枝夏走過去逗了徐錦惜幾句,在徐錦惜愉悅的笑聲中,徐璈意味不明地說:“這家裡不是每個人都是黑心的。
”
徐明輝從善如流地露出個笑:“所以大嫂不會知道的。
”
徐璈滿意了。
徐明輝也覺得如此甚好。
跟在徐明陽屁股後頭打轉的半大小子占了村裡一多半,無所事事整日在泥堆裡幹仗算怎麼回事兒?
幹脆一起打發了去用得上的地方,物盡其用。
這些半大小子沒有大人那麼多的花花腸子,一日所耗僅限于兩頓飽飯三個銅闆,這點兒東西砸下去,換回來的是農場裡事無巨細的白日無憂,相當劃算。
各得其所的兄弟幾人都很知足,桑枝夏對此渾然不知。
臨出門前,桑枝夏對着徐明輝無奈道:“昨日說好的事兒隻怕是要耽擱幾日了,等盒中香那邊張羅好了,我再回來教你怎麼上手。
”
徐明輝笑着點頭:“大嫂先去忙,家中萬事有我。
”
徐璈把桑枝夏扶上馬車,自己坐在了車架上親自駕車。
馬車的車轍印滾出去老遠再也看不見了,徐明輝折身進門,聽到老爺子不徐不疾地說:“明陽年歲還小,夜裡睡不足不是長久之計。
”
總不能為了守着雞窩掏蛋耽擱了孩子長個兒。
徐明輝對此早有準備,輕笑道:“祖父放心,夜裡我自安排了旁人看守,明陽他們隻需要白日裡去巡視便可。
”
老爺子想想覺得這樣挺好,背着手慢慢往外走:“你有數就行。
”
“農場和那些耕地是你大嫂兩年多的心血,他們放心交給你,你就用心幫他們打點好了,别出了查漏。
”
徐明輝對老爺子知道徐璈他們要遠行并不意外,含笑點頭:“祖父放心,我自當竭盡全力。
”
興奮了一宿的徐明陽去補瞌睡,徐明輝休息不足兩個時辰,起來又開始梳理昨日桑枝夏跟自己說過的東西。
為了能盡快領會文字變成動作的意思,徐明輝還掏了一棵樹苗,在路邊對着一字一句地看仔細了,嘗試地拿起了小鋤頭。
與此同時,城裡。
成排的大箱子流水似的被送入鋪子裡,因着得了桑枝夏事先的叮囑,在擡起和放下時的動作都盡可能的做到了最輕。
箱子數目清點無誤,桑枝夏展開手中繪好的圖紙,對着徐璈說:“先開标了一的那一箱,裡頭的拿出來都擺在左手邊的架子上。
”
盒中香店内的擺設構造跟尋常店鋪的大為不同。
常見的鋪子裡貨架最多兩個,最中間的位置必須空出來,方便客人來往挑選。
盒中香沒留大片的空地,反而是以成人雙臂展開為距,在鋪子裡列起了六排大大的架子。
架子是特意請人打造的,形似博寶架,長方而立内裡分為三十六個小格子,每一個小格子都分外小巧,恰好可并排擺出六個裝在小木盒裡的皂花。
徐璈看了一眼,每一個分格上還标了是什麼樣式的,從大箱子裡拿出來對應上了就行。
帶來的人都是手腳麻溜的,按桑枝夏說的分揀出來挨個整理好隻用了一個時辰。
桑枝夏把圖紙塞給徐璈,走過去打開一個并蒂繞蓮的小木盒,把木盒的蓋子平鋪在架子上,裝着皂花的木盒稍微斜出了個角倚在蓋子上,正好能看清皂花的模樣。
“每一個格子裡開兩枚皂花這麼并排擺,另外再把标号流水架的那個小箱子找出來。
”
流水架是一個形似水車的圓形木架。
匠人手巧,按照桑枝夏給出的圖,在圓的中空架子上分别安了十六個巴掌大的小闆,狀若花瓣,大小比起擺在貨架上的皂花還要小上一圈。
薛柳打開箱子,捧出一個長長的木盒說:“東家,這盒子隻怕是擺不上去。
”
“不擺盒子。
”
桑枝夏示意她打開木盒,用手帕從中托出了一枚更顯小巧精緻的皂花,直接擺在了花瓣小闆上。
桑枝夏:“這個架子上的直接擺。
”
“咱們的皂花樣式不是按四季輪換的順序做的模麼?
按春夏秋冬的順序,從左到右順次而下。
”
“等都擺好了,就把流水架擡到門外最顯眼的位置擺着,權當是攬客的活招牌。
”
口說攬客來的人不一定多。
但親眼見着了門外精緻的皂花,路過所見的人必然會對此多出幾分興趣。
就算隻是進店看看,那也算是沒冷了門庭。
明日開張吉時,今日便可提前造勢。
薛柳動作飛快把皂花擺好,帶着人把架子擡了出去。
正是下午街面熱鬧的時候,流水架一擡出去,果不其然立馬就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桑枝夏探頭看了一眼,注意到櫃面上的墨汁,再一看徐璈今日穿着的一身白緞衣裳,眼底微微發亮。
“徐璈,你的衣裳是不是髒了?
”
徐璈茫然低頭掃視一圈,再順着桑枝夏的視線一看硯台裡的黑色墨汁,古怪挑眉:“枝枝。
”
“想把墨汁往我的衣裳上潑,其實你可以直說的。
”
桑枝夏贊賞地眯眼一笑,溫和地問:“你想洗個臉麼?
或者是洗個頭發?
”
徐璈扯着自己的衣擺微微笑了,果斷道:“不。
”
“我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