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剛才那幾個人是故意的
棍棒粗暴地擊打在門闆上發出砰的悶響,為此受到驚吓的人群中炸開失控的驚呼。
混亂中,桑枝夏被薛柳護在身後迅速後退。
拉開距離後桑枝夏難以置信地看着突然暴動,沖撞酒樓大門的那群人,眸子狠顫。
沖撞的人群中怒吼哀求不斷。
第一個砸了酒樓大門的人扯開了嗓子大喊:“裡頭就有吃的!
早上來的人都給了豆飯,憑什麼來得遲的就不給了?
難不成咱們就來得遲了一步,就活該要被餓死嗎?
!
”
“就是!
”
“憑什麼要餓死的人就是我們!
我還不想死!
”
“想活命的求誰都沒用,沖進去就能活!
”
主動鬧事的人聲勢浩大中氣十足,不管嗓門兒還是砸門的力氣都不像是餓了多日的。
可周圍有很多真餓紅了眼的。
原本就焦灼緊繃的氣氛被别有用心之人這麼一煽動,酒樓落不下腳的大門前頓時亂作一團,混亂中還有人喊:“沖進去搶到了吃的就能活!
”
“不敢沖不敢搶的膽小鬼,求不來施舍就隻能活活餓死!
”
“不想死的就跟我一起沖!
”
“為了活命,沖啊!
”
“東家小心。
”
宋六上前把身後的桑枝夏擋了個嚴嚴實實。
薛柳更是不知何時抽出了随身帶着的彎刀,一手還握住了桑枝夏的手腕。
場面徹底亂了。
被煽動得失了理智的人群,瘋了似的紅着眼沖向酒樓緊閉的大門,抓起石頭棍子狠狠地擊打門窗,叫喊聲混成針尖刺耳無比。
前去換車的宋六在車輪滾動的聲音中趕到,用力勒住缰繩,急聲道:“東家,快上車!
”
“東家,這邊已然是亂了,咱們先離開才是要緊。
”
桑枝夏不曾經曆過這種暴亂,上了雙駕的馬車坐下,不曾開窗聽到外頭尖銳的怒吼叫喊聲無聲攥緊了衣擺,眉心緊鎖。
“這才幾日,縣城裡就已經鬧成這樣了嗎?
”
“官府縣衙那邊是一點兒不管?
”
薛柳低頭歎道:“不是不管,是管不了。
”
“東家可知短短幾日,縣城中的米價已經漲到了多少?
”
“多少?
”
薛柳豎起一根手指:“半錢銀。
”
桑枝夏不可置信地瞪眼:“五百文?
!
”
“還不止五百。
”
薛柳用手指推開車窗的一絲縫隙往外看了一眼,沉沉地說:“一袋十斤的白米,現在就是花二十兩銀子都不一定能買得到了,這個價格還在随着時日遞增,最後會漲到多駭人,誰也無法預料。
”
“吃不上飯的人太多了,多到甚至可能牽連了西北這個地界上的十之八九,像今日打砸酒樓這般的哄搶打砸,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
人多心思雜,餓死的危機感迫在眉睫,再加上有别有用心的人從旁煽動,騷亂暴動就會是矛盾堆積的必然産物。
桑枝夏緊了緊手中的暖爐,皺眉道:“剛才那幾個人是故意的。
”
故意煽動前來乞讨的人鬧事,為的就是把水攪渾,把事兒鬧大。
薛柳點點頭,桑枝夏自顧自地說:“這些人或許還事先選定好了動手的目标,不是盲目打砸。
”
若真是徹底失了理智豁出命去四處哄搶,那就該是見人就搶,一個都不放過。
可剛才他們幾人就在路邊等着宋六去換車,期間打量她們的人不少,卻都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忽略,就跟沒看到一樣,盯準的就是這家酒樓。
桑枝夏垂下眼想了想,話鋒突轉:“咱家的糧莊情況如何?
”
“糧莊那邊安排了人盯着,暫時出不了差錯。
”
“那别的糧莊呢?
”
薛柳遲疑一瞬猛地怔住。
桑枝夏嗤了一聲,微妙道:“咱家的糧莊是暗地裡安排了人手看着,别處大大小小的糧莊可不見得有這樣的先手。
”
“如果酒樓飯莊這種地方都遭了劫掠打砸,沒理由糧食更多的糧食鋪子安然無恙,除非……”
“除非有人想把這些地方留到最後動手,逼得更多比貧民能耐大的人也活不下去,堆積出更深的怨氣,而後一起被卷入這場浩劫。
”
貧民是大基數,富人隻是少數。
可富人總有這樣那樣的人脈門路,總有這樣那樣的人情勾結。
死去的貧苦百姓路見白骨無數,不見得會引出多大的震蕩,可若是火星子燎出去燒到的人越來越多呢?
豪紳大戶,來往行商。
諸如此類的人被卷入的越多,這些與貧苦百姓不同的人,總能想到辦法将此處的事情宣揚鬧出去,甚至集結起别處的力量前來壓制,西北這場饑荒的浩劫鬧出的聲勢就會愈發可怕。
大廈若傾,無人可在此時獨善其身。
桑枝夏心情複雜地閉上了眼,頭靠着車壁悶悶地說:“繡莊那邊我二嬸怎麼說的?
”
她們要前往西北大營,索性就事先傳話備下了雙駕的馬車,從村裡出來的單匹馬車暫時留在了繡莊。
桑枝夏也讓宋六給徐二嬸帶了話。
車外的宋六沉穩答道:“我到繡莊的時候,二夫人已經在帶着繡莊裡的人把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不等我開口就說今日便會回村,繡莊這邊暫時閉門。
”
徐二嬸是經過事兒的,在縣城裡出了第一樁打砸商戶的事情後,心裡就有了計較,也為此做好了準備。
能帶走的值錢的東西一次帶走,繡莊裡請來的幾個繡娘,全都多給三個月的工錢把人打發回家。
就算是桑枝夏沒叫人去傳話,徐二嬸也不打算在縣城裡待了。
此時的縣城就是個堆了無數隐患的火藥桶,沒人知道這裡具體什麼時候會炸。
對比起來,當然是村裡更安全穩妥。
出關的徐三叔暫時還沒消息。
徐明輝則是往家中送了消息,表示會即刻動身出發去與徐璈彙合。
至于徐二叔……
桑枝夏不知想到什麼神色略異。
誰都看得出來,此時的縣城不是個好待的地方,餓不死的能躲的都會想着躲。
徐二叔反其道而行之,隻說是要在縣城裡,幫徐三叔看着早已沒了酒水存糧的酒館,一口咬死了不回村。
就跟回家能要了他的命似的,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桑枝夏懶得多管閑事,閑聊似的問了一句:“徐明輝走之前,二叔那邊可做了安排?
”
薛柳神色複雜地頓了頓,搖頭說:“二少爺說不必費神張羅,既是不願回村,且随了二爺的心,讓他與酒館裡的那兩個夥計一同留下便好。
”
說得更簡單些,徐明輝的意思就是:不必理會徐二叔的死活。
真要一心作死的人,那就大可不必攔了。
桑枝夏呵了一聲笑得微妙,轉了轉手中的令牌,淡淡道:“路上不必歇了,用最快的速度趕往西北大營,若是遲了……”
“我擔心村裡會出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