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惡徒理應與惡鬼同葬
魏城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在家待得好好的會遭此無妄之災,被人打上門來砍了一刀。
偏偏挨的這一刀沒處說理兒,再大的怒也隻能強行忍着。
魏家因為魏城的傷好一陣兵荒馬亂。
等把大夫送走,魏城慘白着臉換了身衣裳,眼都沒顧得上合半刻,又按嚴俊的吩咐裝點好了厚厚的一摞銀票,派自己的心腹趕緊送到了錢庵的府上。
彼此打了多年交道,錢庵是什麼人他們比誰都清楚。
隻要送過去的銀子夠了,就不會有擺不平的麻煩。
魏城的人前腳剛走。
錢庵就滿臉恭順,雙手捧着那個魏家送來的盒子繞過屏風走到了後頭。
錢庵大氣不敢喘地低着頭,輕輕地說:“将軍,這是魏城剛打發人送來的,嚴俊也往我這邊遞了話,您看?
”
“人家既是特意送給你的,大人如照往昔收下便是,跟我多嘴作甚?
”
徐璈拿着匕首懶懶地剔着指甲,輕描淡寫地說:“再者說,這樣的好處大人往日都是收羅慣了的,怎的今日還不知該怎麼做了?
”
錢庵并不意外徐璈清楚自己以往的行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所行過往必定留痕。
以徐璈的手段,他要是裝作毫不知情,錢庵才會覺得更心慌。
錢庵苦笑道:“将軍有所不知,卑職之前雖多有貪賄,大多也都是不得已為之。
”
“人人都說江南之地是金玉窩柔水鄉,可此地的地頭蛇盤踞成害,其威深不可測。
”
“卑職妄為朝廷命官,到了此地也不得不夾着尾巴小心做人,否則輕則飽受刁難,重則說不定在哪一日就會因為什麼莫須有的罪狀丢了性命。
”
“卑職也是不得已啊……”
錢庵愁苦不已地輕輕歎氣,眼角小心留意着徐璈的神色。
徐璈要笑不笑地哦了一聲,玩味道:“朝廷命官?
”
錢庵臉色一凜,趕緊垂首說:“是卑職失言。
”
“卑職從今往後隸屬嶺南,當唯王爺和小王爺的話萬死不辭,一定盡心竭力為王爺的大業鞠躬盡瘁,絕不……”
“得了。
”
徐璈嗤道:“我沒工夫聽你唱贊歌。
”
“我隻是想提醒你,永順帝的數萬大軍仍在南允城外不遠,雖不是個威脅,貿然出了纰漏也平白惹人惡心,南允的變化,我暫時不希望風聲走漏,明白麼?
”
錢庵想也不想地連連點頭:“将軍放心,卑職心中有數。
”
“将軍來此,以及我已歸順嶺南一事,在江南大局塵埃落定之前,絕不會再讓他人知曉。
”
“那就好。
”
“還有,小王爺眼裡容不得沙子,留不得成了心腹大患的水匪繼續肆虐,也容不下這些地頭蛇繼續揚武揚威。
”
“昨晚的剿匪成果不如人意,南浔商會這些人也蔑視王威,你隻怕還得加把勁兒,否則……”
徐璈微妙一笑,淡淡道:“到了小王爺的面前,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的烏紗帽。
”
“戴罪立功棄暗投明的唯一機會,大人可要把握住了。
”
徐璈相當于是在錢庵的面前挂了一根胡蘿蔔,胡蘿蔔上吊着的是錢庵死都不想舍棄的前程萬裡。
但錢庵也清楚,這根懸在眼前的蘿蔔上還鑲了刀片。
要想順利把這根蘿蔔吃進嘴裡,順利轉投入嶺南麾下,他就必須在徐璈的面前拿出自己的誠意。
否則依照嶺南王和小王爺的行事作風,單是他與水匪勾結一罪,就足以滅他滿門。
如果徐璈開口說的是一切過往都既往不咎,錢庵大概率都不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徐璈在蘿蔔上插的刀片,恰恰成了錢庵吃進肚子裡的定心丸。
錢庵緩緩呼出一口氣,輕輕說:“将軍放心,郝良等水匪十日内必除,在江南地界上的這些地頭蛇也不會再有從前的嚣張氣焰。
”
“隻是……”
錢庵苦笑道:“卑職自知前事錯漏頗多,等日後叩見小王爺時,還請将軍多多為卑職美言幾句。
”
錢庵說着,把手中捧着的銀票雙手奉到了徐璈的手邊,低着頭說:“此事還求将軍多多助益。
”
“卑職願将全部家産奉上,隻求……”
“事兒辦得漂亮,自然不會虧待你。
”
徐璈的視線在那個銀票盒子上一閃而過,随手把盒子扒拉過來,不緊不慢地說:“知道了,安心辦事就是。
”
見徐璈把銀票收下了,錢庵懸在喉頭的巨石轟然落肚,如釋重負地低聲說了聲遵命,不敢多打擾輕輕退了出去。
徐璈把盒子扔到打扮成護衛的榮昌手裡。
榮昌屏住呼吸打開蓋子,看清最上頭的數額就忍不住狠狠抽氣:“将軍,一萬兩的!
”
這麼老厚的一摞,全是一萬兩的面額的話,這……
這到底是多少銀子?
榮昌沒見過這麼多錢,龇牙之下面目扭曲,話也酸溜溜的:“要不怎麼說話本裡說的都是騙人的呢?
”
“那些戲折子裡總說文人傲骨清流不屈,兩袖清風最厭銅臭,可我瞧着這當文官的一日見的好處,比我這輩子能攢下的俸祿都多!
”
徐璈好笑道:“瞧你那點兒出息。
”
榮昌一臉我沒見過世面,但是我還很驕傲的樣子,抽了抽氣小聲說:“将軍,這一摞少說也有四五十萬兩,這麼多銀子,你怎麼就收下了?
”
“這要是讓人知道了,萬一……”
“不收他的好處,這狗東西心裡就對我存着疑,不會那麼盡心。
”
徐璈慢聲說:“敢收能收,證明都是一條道兒上的貨色,他自以為拿捏住了我的把柄,疑慮也就都消了。
”
徐璈現在要用錢庵去瓦解南浔商會,剿滅水匪。
這把刀要想用得順手,就必須讓刀絕對聽話。
榮昌似懂非懂地唔了一聲,捧着盒子嘀咕道:“那将軍真的會在小王爺的面前替他說好話嗎?
”
徐璈懶懶笑了:“說啊,好處都收了這麼一大摞,為什麼不說?
”
他隻管說自己的,反正江遇白一個字都不會信。
這有什麼可多思量的?
榮昌牙疼似的扭曲了臉。
徐璈輕描淡寫地說:“隻要他能活到那個時候,看在這巨額軍饷的份兒上,說幾句好話有何不可?
”
隻可惜,錢庵活不到。
榮昌默默豎起了大拇指表示佩服:“要不怎麼說,還是将軍想得周到呢。
”
“少拍馬屁。
”
“盧新那邊怎麼樣了?
”
榮昌換了正色,湊近了輕聲說:“按将軍的吩咐,咱們的人已經混入了水匪内部,隻等着錢庵再找機會出手了。
”
經過昨晚一事,郝良和錢庵是恨毒了對方,巴不得即刻就送對方去死。
郝良不會坐以待斃。
錢庵也想快刀斬亂麻。
這二者針鋒相撞,都無需徐璈再扇一把火,他們就會上趕着要把對方弄死。
徐璈眉目閑散,把玩着指尖的一枚青玉棋子淡聲說:“南浔商會的動靜,郝良那邊都清楚了?
”
“一清二楚。
”
榮昌唏噓道:“嚴俊給錢庵送消息,請求共商除匪大計的密信被分抄成了數份,其中一份就在郝良手裡。
”
南浔商會和錢庵等人想的是過河拆橋,免得留下郝良這麼個心腹大患釀成麻煩。
郝良突然得知這些昔日的同黨都想除去自己,是理所當然的怒火中燒。
榮昌眼底掠過一絲狠意,輕輕說:“等錢庵聯合江南總督一起出手剿滅水匪,臨近事成時,咱們的人會趁亂把該殺的人一起送走。
”
“可确保萬無一失。
”
水匪一個不留,錢庵等人也是罪該萬死。
連同江南總督等人在内,這一片的官匪一個都不必多留。
徐璈心情不錯地挑起眉梢:“這樣安排就很是妥當了。
”
吸食百姓血肉為生的惡徒,理應在泛濫起無數惡念的運河上與惡鬼同葬。
否則惡人得以改頭換面再獲新生,為這些惡徒的惡念葬身河底魚腹的枉死者,無數冤魂又該如何自處?
徐璈心滿意足地站起來,撣了撣袖口戲谑道:“外頭差不多該到水運司衙門開堂的時辰了吧?
”
“隻差半刻。
”
“那就是差不多了。
”
徐璈想到桑枝夏給自己送來的消息,興緻不錯地說:“走,看錢大人為民請願,給魏城主持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