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青城山的鹽匪下山了
桑枝夏把床簾的最後一絲縫隙死死壓住,在徐璈逐漸凝下來的目光中深深吸氣,強忍着心慌說:“鹽匪下山了。
”
徐璈沒想到桑枝夏要說的是這個,怔愣一刹詫異道:“這話是怎麼說的?
”
鹽匪四處作亂,整個蜀地都被籠在了惶惶不安的緊張當中。
徐璈這幾日在外也聽說了不少鹽匪的事兒,不曾聽聞鹽匪曾在安城出現。
桑枝夏指了指床簾外樓下的方向:“你進來的時候,看到在大堂裡等着的那些人了嗎?
”
“看到了,那些人有什麼問題?
”
桑枝夏把自己發現地契上的問題大緻說了一遍,徐璈逐漸挑起的眉梢中說:“你回來之前我在跟一個大娘說話,她說自己住在城南,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在大堂裡也沒有認識的熟人。
”
“可是她的鞋底子上沾了紅泥。
”
不光是那個大娘的鞋底有紅泥。
桑枝夏潑在地上的一盞茶,導緻大堂裡的地面臨時洗刷了一遍。
積水沒幹之前,腳下帶泥的人但凡是走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迹。
桑枝夏隻是在大堂裡看了一會兒,類似的紅泥腳印就發現了不下三個,這些人分明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但是進了大堂都裝作了互相不認識的樣子。
像是怕徐璈不曉得輕重,桑枝夏解釋說:“這種紅泥不是處處都有的。
”
“我找掌櫃的問過,青城山獨産一種用來燒磚的紅泥,别處都沒有。
”
而青城山如今恰巧就是鹽匪的聚集地。
桑枝夏自顧自地說着忍不住抽了一大口涼氣,悻悻道:“你說會不會是我買地的動作太大了,露了财被鹽匪盯上了?
”
這些鹽匪在傳聞中可是無惡不作的。
萬一真是因露财被當成了下一個動手的肥羊,他們帶着的這點兒護衛能夠用嗎?
這要是費勁巴拉收了好幾日的地,最後地也沒到手,銀子也被搶了,這事兒跟誰說理去?
桑枝夏憂心忡忡實在坐不住,趕緊翻身下床把之前篩選出來覺得不對勁的地契拿了出來:“還有這些,你幫我瞧瞧是不是哪兒不太對。
”
徐璈緊跟着下了床,接過桑枝夏手中的一疊地契,指腹在地契的紙面上摩挲而過,再舉起來對光看了看,神色微妙:“枝枝,這些地契都是誰收的?
”
桑枝夏愣了下:“靈初在下頭統一收的,但是我也看過了,暫時沒看出什麼。
”
“怎麼,這地契不對勁?
”
徐璈略斟酌了一下措辭,口吻複雜:“這是假的。
”
“什麼?
”
桑枝夏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假的?
”
“這個……”
“東家。
”
門外響起靈初壓低的聲音。
桑枝夏連忙示意徐璈閉嘴,繞過屏風去打開了門:“怎麼了?
”
靈初出額角帶着一層薄薄的細汗:“東家,派去城外打探的人回來了,那些地的歸屬不對。
”
“是仿照的?
”
徐璈繞過屏風出來,要笑不笑地說:“這些寫在地契上的地,原本都是誰家的?
”
靈初對着徐璈匆匆行禮,顧不得喘氣就飛快地說:“這些地原本是安城孫家的。
”
“可孫家的人十三年前被仇家滅門,慘案至今未破,這些原屬于孫家的地成了無主之物,十年來一直都是荒着的。
”
桑枝夏臉上的錯愕徹底凝固,頓了頓才說:“這麼說,有人鑽了孫家無人的漏洞,把孫家這些無主的耕地分切成不同的大小,僞造了地契拿來賣給我了?
”
靈初苦笑點頭:“目前看來是這麼回事兒。
”
“隻是那些地契……”
靈初想想倍感糟心低下了頭:“是我失察,查驗不慎讓人鑽了空子。
”
僞造的地契都揮到臉上了,他隻察覺到耕地的數量和位置似有不對,完全沒意識到地契可能是假的。
桑枝夏哭笑不得地擺手:“也不光是你的事兒。
”
“我盯着看了那麼長時間,最後不也是什麼都沒看出來麼?
”
桑枝夏說完忍不住轉頭去看徐璈:“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
官府大印真得一點兒挑不出錯,每張地契甚至因為年時的不同,紙張的破損陳舊感還都差異明顯。
甚至還有年代太遠墨迹洇出的痕迹,一看就像是在箱子裡放了多年,突然翻出來的既視感。
這東西究竟假在哪兒?
徐璈擺手示意靈初先下去,關上門坐下對着桑枝夏招手:“枝枝你過來。
”
仿古是門不太能見光的本事,徐明輝就是其中翹楚。
但鑒古也是世家子必學的一項。
徐璈随意抓出一張地契讓桑枝夏抓着,把拉住點燃,握着她的手對準燭光舉起:“你看背面的印。
”
桑枝夏凝神盯着,眉心緩緩縮緊:“這印是新落上去的。
”
紙面上的印看似老舊,在紙的背面也洇出了痕迹。
可透光一看,就發現背面洇出的痕迹跟紙面的大印有距離差,二者不能對平。
大印是後落的,洇出的痕也是僞造的。
這是特意仿的古。
徐璈贊賞地點了點桑枝夏的眉心,把那張地契平鋪在桌上,等桑枝夏坐下後拿起茶杯直接往上潑。
茶水滲下,地契上的墨痕卻不見半點暈開的迹象。
“這是油煙紙,專用來仿古。
”
“看起來是一張整的,實際上是好幾張貼合在一處弄成的,所以看起來會有上了年時的陳舊感,但水一潑便可知真假。
”
真的契紙用的是落了官府暗印的松煙紙,對光可見官府大印的暗紋,遇水即暈墨。
這地契上的暗紋是在中間夾了一層油煙紙的印落成的,遇水不透。
桑枝夏眼裡閃過了然。
徐璈接着說:“還有聲音。
”
“松煙紙輕,折起來揉搓時有嘩嘩的聲音,但油煙紙是幾張粘疊而成,揉搓時聽到的是沙沙的動靜,你試試?
”
桑枝夏動了動手指聽到清晰的沙沙聲,嘴角失控抽搐:“這也行?
”
徐璈意味深長地說:“此人手藝算不得絕佳,算得上尚可。
”
“若是換作徐明輝,那就真的是可以做到以假亂真了。
”
手藝不算特别好,但是膽兒不小。
鑽了孫家後繼無人的空子,堂而皇之地把孫家的無主之物占了,改頭換面用了旁人的名頭,光明正大地來賣。
桑枝夏沒發現地契是假的,銀子順順當當的到了手。
等桑枝夏前去收地的時候,正兒八經的孫家人也不可能從棺材闆裡蹦出來說不對。
如果不是桑枝夏機警懷疑起了這地的主家是誰,一時半會兒還真是被糊弄過去了。
桑枝夏一開始隻是起了疑心,懷疑是青城山的鹽匪下山了。
可現在看着桌上滿滿當當的造假地契,桑枝夏現在可以非常肯定地說:“鹽匪不光是下山了,還是把我當冤大頭了對吧?
”
這是生怕下山明搶的不夠數,還先絞盡腦汁地騙她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