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他們該死,可現在不能死
沒多久桑枝夏果然起了高熱,哪怕是在夢中也睡得極不安穩。
許文秀和徐二嬸輪流守着沒敢分神,忙完了外頭的徐三嬸也趕回了家裡,看着滿頭冷汗的桑枝夏愁得不住歎氣。
徐三嬸發愁道:“這麼下去也不是法子,既是驚着了,不如找一處廟宇拜一拜?
”
雖說神佛無形,可有心則靈。
都已經是眼下這情形了,去求了總比幹看着的強?
六神無主的許文秀想了想覺得可行,躊躇道:“等璈兒回來我就去!
”
“可這孩子都出去這麼長時間了,誰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
”
許文秀急得跺腳:“簡直是分不清輕重,這都什麼時候了,他不在屋裡守着還出去亂跑!
”
許文秀心中焦灼無處發洩,隻能是下意識地念叨徐璈的不是。
徐二嬸聽了,卻隻是淡淡地說:“他要真一直守着,等夏夏醒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兒就沒那麼好辦了。
”
“趁着現在去辦了也好。
”
斬草務要除根。
一人之過牽連一家性命,連坐之制雖是多幾分殘忍,可存在即合理。
這樣的事兒桑枝夏是做不來的。
交給徐璈去辦就很好。
徐二嬸擦了擦桑枝夏額角的汗,不緊不慢地說:“嫂子,夏夏待下太柔,雖有剛強不見狠辣,原則太過,卡在心上的這道坎她一時半會兒越不過去,這樣的事兒隻能現在去辦。
”
許文秀雖是綿軟,可也知曉輕重。
許文秀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最後也隻能是捏着帕子不住歎氣。
原本相安無事便很好。
這到底是哪門子一心求死的撞上了門?
與此同時,遠距洛北村三十裡的密林中。
揮灑不開的夜色無聲無息,明明是站了許多人的地方,這一片仿佛被光影徹底隔絕的林中卻呈現出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徐璈翻身下馬站定,行走間肩上的墨色披風被風掀起一角,面若冰霜,眼底沉沉。
“人呢?
”
前去抓人的刀疤臉男子垂首答道:“回少主的話,按釀酒坊剩下那幾人說出的口供,共三十七人全部在此。
”
“三十七人?
”
徐璈大步朝着被拴住手腳堵住嘴的人堆走過去,眸色冰冷:“隻有這麼些?
确定都抓齊了?
”
刀疤臉低聲說:“還有一家未能在此。
”
“屬下查證過了,楊大柱等人是受城中何來酒館的掌櫃引誘,收取了何掌櫃給的好處,竊取釀酒坊的秘方和酒曲送到何來酒館。
”
刀疤臉說着頓了下,小心地看了一眼徐璈的臉色,輕輕道:“何來酒館是城中王家的産業,這位王财主跟縣令是連襟,酒館秘方一事,王财主是知情的。
”
“為了不打草驚蛇惹人注目,屬下隻是暫時命人在王家附近盯梢,并未直接動手。
”
區區一個縣令的連襟,自然是不值得在徐璈的面前特意提上一嘴。
可麻煩之處在于,他們不敢動作太大。
徐璈手下的這批隐秘勢力是徐家沒落後最後的底牌,這兩年暗中為徐璈辦事兒奔走的也都是這麼一批人。
水花可醞于深淵之下,時機不到不可翻湧而出。
否則一旦浪起,被時刻盯着西北之地的有心人抓住了尾巴,順藤摸瓜牽扯出的就會是更大的麻煩。
他們不敢牽扯太廣。
徐璈聽完唇邊洩出一抹譏诮,辨不出喜怒地說:“是這位縣令派兵護衛了,所以動不得手?
”
刀疤臉屏息低頭:“并非,隻是……”
“那你在猶豫什麼?
”
徐璈指尖微蜷拈起不知何時落在衣領上的枯葉,毫無起伏地說:“若是王家護衛太盛,不便抓來此處,那可以刺殺,可以是縱火,又或是下毒。
”
“該怎麼滅門,還用我教你?
”
聽出徐璈話中不悅,刀疤臉心裡咯噔一下,想也不想地跪下了下去:“屬下糊塗,少主息怒!
”
“我沒什麼可需要息怒的。
”
徐璈心頭寒意甚凜,面上卻露出了個淺淺的微笑,隻是笑意冰冷半點不入眼底。
“天亮之前記得來告訴我王家的慘案,我自然也就不怒了。
”
“不必過多遮掩什麼,旁人想說就讓他們去說,知道王家慘案的人越多越好,知道嗎?
”
若隻是偷幾個秘方争搶一下生意,王家的人罪不至死。
圖财可以。
越界不行。
被抓住的人招供王财主曾授意楊大柱他們,還想過等秘方都拿到手後,制造出一場大火把徐家的釀酒坊和知曉秘方的人一起化作灰燼。
殺心既起,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徐璈撣去指尖碎葉嗯了一聲,仍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的刀疤臉征詢道:“少主,今日抓來的這些人,您看如何處置?
”
“殺。
”
徐璈緩緩垂下眼,面無表情地看着不遠處滿臉驚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的人,輕飄飄地說:“一起死不好麼?
成全他們的一家團圓。
”
“确定都死幹淨了一把火燒了,務必焚得幹幹淨淨。
”
持刀聽令的人拔刀而動,堆滿無數枯枝敗葉的地上在雪亮的刀光下,飛濺出了刺目的鮮血。
徐璈冷眼瞧着一聲不出,等這邊事了轉身說:“吩咐底下鬧出點兒動靜來,最好是讓人覺得,今日的這些該死鬼是心中生懼自己舉家跑了。
”
刀疤臉不假思索地點頭說好,等徐璈走遠,忍不住揪住了落後一步的宋六:“老六,少主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
若是不想被人知道,那王家脖子上的刀大可徐徐圖之,來日方長慢慢落。
既是想把王家的慘案鬧大,那又何苦遮掩現在的這些?
這欲蓋彌彰遮一半的,到底在鬧什麼?
宋六飛快地看了一眼,确定徐璈聽不到,用手掩着嘴小聲說:“少主出來的事兒瞞不住東家,有王家擋在前頭,東家自然就不會注意到這些叫不出名号的死鬼了。
”
“少主不想讓東家知道得那麼詳細,懂?
”
刀疤臉不曾見過桑枝夏,似懂非懂地啊了一聲。
宋六懶得跟他多說,把被揪住的袖口扯出來,小跑着跟上去把一刻鐘前從雪鷹腿上取下的信筒雙手遞給徐璈。
“少主,這是村裡傳來的消息。
”
徐璈接過打開一看,逐字逐句看清紙條上的内容,心頭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猝然一松。
宋六見他的臉色添了幾分緩和,忍着忐忑輕聲道:“可是東家那邊大安了?
”
“不是。
”
徐璈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不遠處架起的火堆,辨不出任何情緒地說:“是楊大柱他們幾個的命保住了。
”
這下驚訝的人變成了宋六。
被楊大柱他們牽連的人都死了,罪魁禍首怎麼還活着?
徐璈翻身上馬抓緊了缰繩,在迎面撲打來的冷風中微不可聞地說:“他們該死,可現在不能死。
”
“等枝枝無礙了,我自會送他們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