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沖玉瑾颔了颔首:“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說的消息對我很重要。
”
“木凳來了!
”
車夫拿着個木凳一路小跑過來。
玉瑾拍了拍顧嬌的手背,車夫将木凳放在顧嬌身邊,顧嬌踩着木凳上了馬車。
回去的路上,顧嬌仔細斟酌玉瑾的話。
假設玉瑾說的全部都是實話,那麼當年在國子監縱火燒了蕭珩的人隻剩下甯王這個可能了。
假設玉瑾說的是假話,縱火之人是信陽公主,甯王這回傷害蕭六郎總是鐵闆釘釘,洗不白的。
不論四年前的兇手是誰,目前仍對蕭六郎懷有殺心的是甯王。
顧嬌拿出了小本本,扯了扯唇角,在上面寫下一個名字——秦楚寒。
甯王府,月黑風高。
甯王躺在自己的床鋪上,渾身纏滿棉布,半死不活。
他被顧嬌下了藥,一個勁兒地往死裡揍,好不容易等到龍影衛過來了,本以為自己終于得救了,哪知噩夢剛剛開始。
這個龍影衛是陛下暫時派給他找蕭六郎的,龍影衛接到的第一任務是找人,第二任務才是保護他。
顧嬌把他揍得厲害,奈何他也扛揍,因此疼是疼了,卻沒受内傷。
龍影衛判定他為非骨折類外傷,還能繼續找人,抓着他就上了馬車。
車夫沒了,龍影衛親自給他做車夫。
甯王除了沒受内傷,渾身上下真是哪兒哪兒都疼,龍影衛的駕馬車技術顯然并不好,甯王的腸子都要颠斷了,腦袋在車壁上撞了七八次,屁股墩子在地闆上磨了十七八次。
其實可以翻個身,可他不想鐵杵磨成針。
所以隻能犧牲自己的屁股墩子。
終于,胳膊被撞到脫臼,龍影衛才判定他的傷勢急需救治。
然後龍影衛将他扛回了宮。
扛……
天知道脫臼的胳膊在半空甩了多久,甩到他都不覺得那是自己的胳膊了……
這簡直噩夢的一天!
“殿下,該喝藥了。
”祁飛将渾身動彈不得的甯王扶起來。
甯王的渾身像被大石頭碾過,沒一處是自己的了。
隻是坐起來靠在床頭的一個動作,就讓甯王疼得冷汗都冒了出來。
他用另一隻沒脫臼的手接過藥碗。
别看沒脫臼,卻被顧嬌踩成了豬手,也端不很穩就是了。
最後還是祁飛看不過去,親自伺候自家主子把藥喝了。
甯王靠在身後的墊子上,回憶起今日發生的事,仍有些不可思議:“她怎麼敢……”
是啊。
一個流落民間的千金怎麼敢與一國皇子作對?
就算抱上了太後與皇帝這兩條粗大腿,可論起親疏來,他才是二人的血親。
除了甯安公主,他是唯一能夠同時得到太後與陛下寵愛的人。
所以那丫頭是向了膽子?
她不會以為自己為太後與陛下的效了一點力就真的能一輩子榮寵不衰吧?
太不自量力了!
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她還是不懂啊。
祁飛不解地問道:“主子,屬下想不通顧大夫為何這麼做?
您燒了她的作坊,她不是也搬空您的金庫嗎?
占便宜的是她,她何苦還揪着您不放?
”
甯王冷哼道:“還能有什麼理由讓她如此不要命?
”
祁飛倒也不笨,一點撥便通了:“難道……她知道您對付蕭六郎的事了?
”
甯王冷聲道:“本王雖沒有證據,但想來想去也隻剩這麼一個理由了。
就是不知她對蕭六郎的身份了解多少,知不知道他是曾經的昭都小侯爺?
如果知道,她又有沒有通過這次事故,猜到四年前的大火也是本王所為。
”
祁飛怔愣,不愧是殿下,考慮得太面面俱到,他就沒想這麼多。
甯王若有所思道:“隻是本王還有個疑惑,她到底有沒有找到蕭六郎的下落?
”
顧嬌這一波騷操作可以說是把甯王的思緒徹底打亂了,他就沒見過這麼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他是所有皇子最聰穎的一個,他熟讀兵法,他深谙人心,往往一個人隻用走一步,他便能推算出他接下來的十幾步。
可顧嬌這種……幺蛾子,太為難他的權術了!
祁飛道:“主子,要不……您直接告訴太後吧?
太後是您的祖母,也是您的姑姥姥,她一定不會偏袒那丫頭的!
”
甯王淡道:“告訴太後,那就正中她下懷了。
”
祁飛不解:“怎麼會?
”
甯王是個有耐心的主子,沒太子身上那麼多嬌慣出來的臭毛病,不會認為下人跟不上他的思路就罵下人蠢笨。
跟不上才是對的,不然都和他一樣聰明,他還能不能做個出衆的皇子了?
他道:“本王說她偷襲本王,有證據嗎?
本王連個丫頭都打不過,有人信嗎?
”
祁飛眸子一瞪:“她那是給您用了藥……”
甯王淡淡睨了睨他:“你倒是找出能一下子藥倒本王的藥來!
”
蒙汗藥還得半盞茶的功夫去發揮功效呢,那個紮進他體内的也不知是個什麼暗器,竟然他瞬間倒下了。
沒親眼見過的人根本不會相信!
其實有個證人龍影衛,但那還不如沒有。
甯王接着道:“再有,本王能說她偷襲,她就不能說本王抓了蕭六郎?
”
祁飛嗫嚅道:“她又沒證據……何況蕭六郎下落不明,也不怕太後派人來搜。
”
甯王冷哼道:“你也說了沒證據,太後不信她,難道就能信我?
”
都是沒證據的事,要麼都信,要麼都不信。
都信的後果是什麼?
是他一國皇子竟然抓走朝廷翰林官,而對方的妻子為了報仇跑來将他痛揍一頓,誰的過?
都不信的後果又是什麼?
他倆各自信口雌黃,她是個丫頭,撒兩句謊沒什麼,他卻是堂堂皇長子,颠倒是非曲直去污蔑一個丫頭未免太有失身份了!
所以不論哪一種,都是他輸定了。
比起擔心他去告那丫頭的狀,不如擔心那丫頭會不會告他的狀。
“她會去告主子的狀嗎?
”聽完主子的分析,祁飛開始擔憂。
甯王很是認真地想了想:“應當不會。
”
祁飛:“為什麼?
”
甯王:“她不喜歡。
”
能動手就絕不動嘴的人會去告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