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寶無法理解外甥與外甥女,不過當顧嬌與他說小舅舅時,他總算整明白了。
這個他會。
“我是小舅舅?
”他問。
“對。
”顧嬌說。
他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可以。
”
他大了一歲,已經不像從前那樣,會五指張開拍拍胸口,再擺擺小手了。
對他來說,那是小寶寶做的事了。
顧嬌驚訝于他的變化,小孩子果真是一天一個樣。
顧琰與顧小順去上學了,家中隻有姚氏與幾個小丫鬟。
姚氏端着一盤自己做的點心來了東屋,她知道女兒不愛吃太甜的東西,因此點心都隻放了少許的糖。
“一大早就忙着過來,餓了吧,吃點東西。
”姚氏将點心遞到顧嬌面前。
顧嬌拿了一塊杏仁糕,嘗了一口,還是從前的味道,怪好吃的。
姚氏将點心盤子放在了凳子上,轉頭去看兩個小家夥。
今日天氣熱,顧嬌把他們的襁褓松開了,蕭淙依舊是個安安靜靜的小美男子,蕭嫣有些好奇地四下張望,不時伸個小懶腰,可愛極了。
兩個孩子都很健康,蕭嫣胖一點。
姚氏看着他們,不由想到了曾經的顧琰與顧嬌,親生女兒沒在身邊長大是她心裡一輩子的遺憾。
那種錯失與她的寶貴時光的難受不是相認後的日子能夠彌補的,她心裡永遠都有一處無法填滿的空缺。
然而蕭淙與蕭嫣的出現,開始一點一點将她的空缺填滿。
她太喜歡兩個孩子了,也深深地感激他們。
“娘,外甥、外甥女好小。
”顧小寶又把自己的意見發表了一遍。
“你小時候也這麼小。
”姚氏說着,忽然驚訝地看着他,“你還知道外甥和外甥女啊。
”
“姐說的。
”顧小寶說,“我是小舅舅。
”
姚氏笑着摸了摸他小腦袋:“小寶真聰明。
”
小舅舅有心做個好長輩,奈何四十天的小外甥與小外甥女除了吃就是睡,根本不能和他玩。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覺得好無聊,出去找胡同裡的小夥伴們了。
顧侯爺是與蕭珩同時抵達家門口的,蕭珩剛下值,巧了,他也是。
二人都還穿着自己的官袍。
在昭國,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着紫色,顧侯爺是四品工部侍郎,官袍為朱色。
他看着比自己年輕、比自己輩分低但卻已是一襲紫袍的蕭珩,心裡忽然十分不是滋味。
嶽父看女婿,越來越來氣。
他是真沒料到自己一直瞧不起的窮小子居然是流落民間的昭都小侯爺!
難怪能高中狀元了。
他再看不慣這小子,也不得不承認,昭都小侯爺的學問是不摻假的。
算了,能做小侯爺的嶽父也不錯。
思緒閃過,他清了清嗓子,擺着嶽父的譜兒說:“你過來了,見了面也不知道叫一聲嶽父嗎?
”
蕭珩撣了撣寬袖,風輕雲淡地說道:“我娶的是大燕安國公府的千金,安國公才是我嶽父。
”
顧侯爺給扇了個沒臉,嘴角一抽,氣呼呼地進去了!
臭丫頭,撿的什麼相公?
一點禮數也不懂!
一會兒他見了那丫頭,非得好生教訓她不可!
他大步流星地跨過門檻,腳底一絆,啊的一聲,摔了個五體投地!
剛從東屋出來的顧嬌一臉蒙圈地看着他,半晌,挑眉道:“哦,平身。
”
顧侯爺:“?
?
?
”
……
顧侯爺頂着鼻青臉腫的傷勢去找姚氏告狀,剛進屋,尚未來得及開口便瞧見了并排躺在床鋪上的龍鳳胎。
他的步子就是一頓。
雙胎是很稀罕的,龍鳳胎就更稀罕了,他上一次見到這麼小的龍鳳胎還是顧琰與顧瑾瑜小時候。
他至今記得二人躺在襁褓中的樣子,不同的是,顧琰罹患心疾,又不願意與顧瑾瑜躺在一起,因此總是哭鬧,畫面并不美好。
眼前兩個小家夥明明各躺各的,但就是能讓人感覺到那股血脈上的相連。
顧侯爺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原來真正的龍鳳胎是這樣。
“侯爺。
”姚氏今日心情好,難得也給了顧侯爺幾分好臉色。
顧侯爺走過來,怔怔地看着他倆:“他們……”
姚氏自動忽略他一臉的傷,眉眼皆是對龍鳳胎的寵溺:“阿珩和嬌嬌的龍鳳胎,淙兒與嫣兒。
”
顧侯爺張了張嘴。
那丫頭生的啊……
姚氏笑着道:“是不是很可愛?
”
顧侯爺想反駁,卻根本找不出反駁的點。
兩個小家夥,就真,挺可愛的。
他不禁想到了遠嫁昌平侯府的顧瑾瑜,瑾瑜和那丫頭同一天大婚的,那丫頭龍鳳胎都有了,瑾瑜應當也有喜了吧?
……
封城是昭國最東部的一座城池,昌平侯府坐落于封城最富貴的街道上,四周全是當地鄉紳權貴。
而相較于占據了如此有力地形的昌平侯府,顧瑾瑜在府上所分得的院子就不那麼令人滿意了。
洛水院,臨時拾掇出來的一處庭院。
顧瑾瑜嫁入昌平侯府已有大半年,可她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起先她對此事難以啟齒,後面昌平侯夫人催她盡快為權三爺誕下嫡子,她便如實向婆婆坦白了。
婆婆對他倆的夫妻關系進行了幹預,效果是有的,自那之後三爺每月初一十五都會來她房中。
隻是就算躺在一張床鋪上,三爺也根本不碰她!
她一度懷疑是自己不夠吸引三爺,亦或是她無意中做了什麼令三爺厭惡的事,直到有一次,她新手做羹湯,花了一整個下午的功夫熬了一碗蓮子粥給三爺送去。
結果她剛來到書房便聽見了令人羞恥的聲音。
她以為是哪個丫鬟在白日裡勾引三爺,她腦門兒一熱推門而入,卻瞧見了這輩子永生難忘的一幕。
三爺竟趴在書桌上,被一名男子——
她簡直如遭晴天霹靂,整個人都懵了。
三爺惱羞成怒,将她轟出去,她怒氣攻心與三爺争執了幾句,其間說了一些氣話,不太中聽,雙方鬧得很難看。
最後,她搬出了三爺的院子,帶着春柳與幾個陪房住進了這座偏僻的洛水院。
這就是她甯可與姚氏決裂也不肯放棄的大好姻緣,這就是她認定要嫁的侯府嫡子。
多諷刺啊。
顧老夫人知情的吧?
故意将她送入火坑,隻想拉攏昌平侯府,卻不管她死活!
她的好祖母啊,真是會替孫兒操心呢。
可這一切不過是顧老夫人的一廂情願而已,定安侯府十萬顧家軍,何須拉攏權家?
一個目光短淺的後宅老婆子,就這麼把她給賣了!
“小姐。
”
春柳端着一碗熬好的清粥來到窗邊,小心翼翼地遞給顧瑾瑜,“快涼了,趁熱喝吧。
”
顧瑾瑜吹着冷風:“我沒胃口。
”
春柳心疼地說道:“你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
顧瑾瑜還是不想吃。
她自打來了這裡,便與京城斷絕了一切聯系,可今日不知怎麼回事,她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京城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
春柳抿唇,低下頭。
顧瑾瑜看了她一眼,淡道:“說就是了。
”
春柳咬了咬唇,小聲道:“聽說大小姐為小侯爺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
“大婚不到一年,竟已為蕭家開枝散葉……龍鳳胎……哈哈哈……哈哈……”顧瑾瑜揪住了有如刀子在割的胸口,自嘲一笑,笑出了眼淚,“好,好,真好!
”
……
京城。
顧長卿與袁寶琳的婚期原是定在臘月,由于袁首輔突然抱恙,婚期一再延遲,三月,袁首輔的身子有了好轉,農曆四月,終于迎來了二人的大婚。
顧嬌為了參加顧長卿的婚禮,将暗夜島之行也往後擱置了一段日子。
軒轅麒與了塵早已率領黑風騎與暗影部回到燕國。
了塵仍是第三任暗影之主,顧嬌也仍是黑風騎小統帥,她雖人不在燕國,可燕國處處都有她的傳說。
至于練兵一事,暫時由軒轅麒大元帥代為負責。
四月十二,辰時,顧長卿的迎親隊伍自定安侯府浩浩蕩蕩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