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時間即将結束,所有擊鞠手們翻身上馬,緩緩地回到了擊鞠場上。
平陽書院打得太拉風了,他們一出現,四周全是此起彼伏的喝彩聲。
韓徹策馬走在最前面,他高大英俊,豐神俊朗,眉宇間盡是穩操勝券的灑脫與自信。
在盛都,他的名聲不如沐輕塵大,但讓一個人揚名立萬的最好機會就是踩着那個名聲最大的人上位。
他今日擊敗了沐輕塵,日後誰提起他不說一句“他就是那個打敗了輕塵公子的韓徹”!
韓徹率領自己的隊員與沐輕塵三人碰了面。
平陽書院氣焰嚣張,雙方隻是這麼面對面騎在馬上,都讓人感覺這裡即将淪為一處可怕的戰場。
沐川回頭望了望,小聲嘀咕:“怎麼還沒來?
”
武夫子讓趙巍歇一場,換沐川打一小節,主要是上一場沐川與顧嬌三人配合得不錯。
袁嘯低聲道:“不知道,大概還在選馬。
”
沐川一籌莫展:“快開始了,再不來要犯規了。
”
二人說話的聲音極小,但耳力強大如沐輕塵與韓徹幾乎一個字也沒漏掉。
韓徹嗤的一聲笑了:“不會是你們書院的人被我們打怕了,所以臨陣脫逃了吧?
”
“哈哈!
”其餘三人哄然大笑!
沐川冷哼道:“誰臨陣脫逃了!
你以為誰都和你們韓家人似的,敵軍一來便棄城而逃了!
”
“你!
”韓徹頓時冷下臉來。
韓家人棄城而逃是有典故的,當年突厥來犯,韓家人率軍攻打燕國邊境,使了個障眼法,讓韓家人誤以為突厥有一萬大軍,于是韓家人連夜帶着百姓們逃了。
但那也不是城池,是一個小村子!
何況也不是逃,是疏散百姓!
沐川知道他在想什麼,冷冷一哼:“就是沒種。
”
韓徹目呲欲裂,額角青筋暴跳。
一旁的同伴沖他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輕易動怒。
帶着怒火上場要不得,容易亂了陣腳,造成犯規罰球。
韓徹深呼吸,定下神來,好笑地看了沐川一眼:“你休想激怒我,今天你們天穹書院輸定了!
下半場,我會讓你們一個球都拿不到!
”
沐川氣得差點拿球杆呼他一個大嘴巴子:“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就是仗着有黑風騎嗎!
有本事你換别的馬和我們打!
”
韓徹不怒反笑:“有黑風騎就是我本事,有本事你們沐家也去弄幾匹黑風騎來。
”
沐川哪裡弄得到?
真是的!
當初沐家瓜分軒轅家兵權的時候怎麼沒分到黑風騎呢?
韓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輕地拉了拉缰繩,他身下的黑風騎忽然沖天穹書院竄了兩步,直把沐川與袁嘯的馬吓得嘶嘶直叫,後退想逃。
“裁判!
他犯規!
”沐川對一旁的裁判夫子道。
裁判夫子朝這邊看來。
韓徹勾了勾唇,笑道:“我的馬可沒碰到它們,是它們自己不經吓。
”
沐川咬牙道:“你簡直無恥!
”
“沐川。
”沐輕塵淡淡叫住他。
沐川心不甘情不願地壓下了心頭火氣。
他好憋氣!
想揍死他丫的!
韓家與沐家的矛盾不是一日兩日了,韓家是新貴,沐家是百年旺族,韓家總想挑釁沐家,想将沐家取而代之。
韓徹笑了笑:“比賽開始了,你們要是沒有替補的話,那就——”
他話音未落,身後的人群裡忽然爆發出一陣詭異的倒抽涼氣的聲音。
他皺了皺眉,轉頭望入場的方向望去,他一眼便看到了天穹書院的學生騎一匹通體黝黑的馬過來了。
學生暫且不提,那匹馬是怎麼回事啊?
通體黝黑,黝光發亮,頭上戴着一朵大紅花,馬鬃上綁着一水的紅頭繩小辮辮,還邁着倨傲而優雅的步伐,直接就給韓徹看愣住了。
他腦子裡閃過一個荒誕的念頭——這麼妖娆的嗎!
你咋不給配個烈焰紅唇呢?
事實上小淨空還真偷了壞姐夫的胭脂,隻是被顧嬌抓包太快,來不及給小十一畫上。
韓徹認出了馬上的學生,然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小子貌似是叫什麼來着?
蕭六郎是吧?
你特麼是來擊鞠的還是來給人做媒婆的?
!
“卧槽!
”看台上的景二爺一口茶水都給噴出來了。
這麼會有這麼辣眼睛的馬?
天穹書院這是改變戰術了,跑不過你我就來閃瞎你眼睛?
慕如心不動聲色地用帕子掩了掩嘴,顯然也覺得顧嬌在胡鬧,騎這種馬來擊鞠是要丢誰的臉呢?
弄得像個跳梁小醜一般。
輪椅上的國公爺忽然不對勁起來,他的手死死地抓住扶手,用了力的緣故,連手臂都微微顫抖起來。
慕如心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忙問道:“國公爺,你怎麼了?
是不想看了嗎?
”
景二爺看了看那匹馬,又看了看自家大哥,說道:“這個我大哥還真看不了,那朵紅花戴偏了,小辮子一邊有,一邊沒有,我大哥看着難受。
”
慕如心咋舌,國公爺還有這個毛病嗎?
所有人就位,比賽開始,由天穹書院開球。
天穹書院的擊鞠手們策馬往邊上走。
平陽書院的一名擊鞠賽笑了笑,對韓徹道:“你們看,他們的馬比上半場抖得更厲害了。
”
另一名擊鞠賽看了看,發現果真如此,嗤道:“那還不是被我們打怕了,現在見到我們便開始聞風喪膽了。
”
“咱們的馬好像也有點兒抖。
”
“這是激動興奮的顫抖!
”
天穹書院的人集體沉默,盡管它面目皆非,比起馬王,它更像一個馬妃,但好歹是他們書院的坐騎,他們還是認出來了。
沐川小聲嘀咕道:“你怎麼把它騎來了?
沒見我們自己的馬都走不動了嗎?
”
顧嬌有點兒迷,唔,都武裝成這樣了還能認出來嗎?
這些馬是有特殊的認馬技巧麼?
顧嬌道:“可是沒有比它更兇的馬了。
”
沐川不敢放大聲音,唯恐讓平陽書院的人偷聽到,他從牙縫裡咬出幾個字:“那待會兒怎麼打呀?
”
顧嬌想了想:“待會兒你們離我遠一點。
”
袁嘯開球。
顧嬌與沐川換了位置,沐川去做副攻手。
袁嘯這一球開得極好,在半空劃出了一道優美而利落的弧線。
他是直接朝着沐輕塵的方向揮杆打過去的,平陽書院的人似乎早看出了他的舉動,有兩名擊鞠手朝沐輕塵追了過去。
論速度,他們的黑風騎絕不會輸給天穹書院的馬。
可跑着跑着就有點不對勁了。
嗖!
一道黑影從他身邊竄過去了!
速度快到難以想象,隻能用竄來形容,二人愣了一下。
等等,是那匹醜馬?
這麼能跑的嗎?
呵呵,我們也沒用全速好麼?
“駕!
”
二人十分有默契地将馬速提了上去,然而不論他們如何提速,都與那匹又黑又醜的馬拉開了越來越大的距離。
韓徹皺眉。
好快的馬!
馬王一騎絕塵。
這時,沐輕塵搶到了球,馬王就追在沐輕塵的坐騎後,沐輕塵的坐騎被吓得投胎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一個勁兒地往前沖!
“四哥!
”
沐川一邊策馬,一邊沖沐輕塵招手。
沐輕塵看準沐川的速度,一竿子将馬球朝沐川的前方打了過去。
那個地方距離平陽書院的球洞已經很近了,隻要沐川接住球,這一旗就是他們的。
韓徹與另一名同伴朝沐川兩面夾擊而去。
沐川回頭看了一眼,大叫:“不是吧!
你們怎麼都沖我來呀!
”
他的馬不是黑風騎的對手,跑不過他們的!
果不其然,韓徹超躍了沐輕塵,望着半空中落下來的馬球,伸出球杆,一杆子将馬球——
……他沒碰到馬球。
他的馬突然就跑偏了!
他身子一晃,險些沒被自己的坐騎甩下來!
什麼情況!
誰讓你亂跑了!
擊鞠用的馬都是受過長期嚴格訓練的,它們熟悉主人的每一個指令,不會輕易違背主人的命令。
然而這并不是最令人目瞪口呆的,另一邊,盡管解決了一個韓徹,沐川依舊沒接到馬球。
馬球被另一個平陽書院的擊鞠手搶到了手。
這名擊鞠手勒緊缰繩,打算調頭就走,他要把馬球打進天穹書院的球洞。
可他還沒動呢,他的馬便渾身一抖,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驚吓。
他猝不及防地也跟着一抖,球溜了。
沐川果斷将球勾過來,一杆進洞!
裁判夫子道:“天穹書院,得一旗!
”
看台上,一名淩波書院的學生拍巴掌:“哇!
開局就得旗,這也太快了吧。
”
他身邊的同伴道:“方才平陽書院都沒這麼順利地進球吧?
”
鐘鼎揚起下巴,與有榮焉地說道:“我們書院的!
”
後面傳來一道不屑的聲音:“那又怎樣?
還不是落後平陽書院十一旗?
追得上麼你們?
”
鐘鼎與周桐回頭一看。
五嶽書院的學生,難怪了。
周桐挺直腰杆兒道:“我們才不會輸呢!
你等着瞧!
”
他們已經不是從前那些任人欺負的文弱書生了!
五嶽書院的學生譏諷道:“要是你們輸了呢?
”
周桐捋起袖子:“輸了給你們磕頭叫爹!
赢了你們給我們磕頭叫爹!
”
“呵,你們别後悔!
”
比賽繼續。
黑風騎嚴格說來也是野馬王的後代,隻是圈養繁育之後野性大為減少,不像馬王是帶着野性長大的,它渾身都散發着野馬的王者氣息。
天穹書院的馬不敢靠近它,黑風騎雖說勇敢些,卻也好不了多少。
于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顧嬌騎着馬王簡直猶如進了羊群的大灰狼,所到之處,羊群四散!
顧嬌索性不搶球了,她就隻做一件事——追着平陽書院的黑風騎跑!
追一個不夠,就追倆,倆不夠,追仨。
馬王精力充沛,一點也不嫌累!
主要是這個比拉磨好玩多啦!
還不用被紮小辮辮!
想到自己平凡而枯燥的拉磨生涯,馬王決定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短暫歡樂時光。
最後,衆人就看見顧嬌一馬追四馬,追得黑風騎都要哭了!
對戰清越書院時,顧嬌有多認真地擊鞠,這一場顧嬌就有多認真在搗蛋,平陽書院簡直讓她追得人仰馬翻!
“裁判夫子!
他犯規!
”平陽書院的一名學生控訴。
裁判夫子走過來。
顧嬌淡淡地問:“我從前方攔截你們了嗎?
”
她一直是在後面追的。
“我的馬有碰到你們的馬嗎?
”
隔了至少半個馬身的距離呢。
“我的球杆有幹擾到你們和你們的馬嗎?
”
球杆……你特麼上場後就沒揮過球杆!
顧嬌邪氣地勾了勾唇角:“自己的馬膽子小,怪我咯。
”
這不是方才韓徹對天穹書院說過的話嗎?
“我的馬可沒碰到它們,是它們自己不經吓。
”
他們萬萬沒料到韓徹的話這麼快就變成巴掌扇回了他們臉上。
疼,真疼!
“這小子可以啊。
”
看台上,景二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對顧嬌的贊賞。
“是那匹馬厲害。
”慕如心說,“換誰騎那匹馬都會赢。
”
景二爺皺眉,這話他聽着不大贊同:“你覺得那樣的烈馬誰都騎得上去?
”
他是習武之人,早些年軒轅家沒落敗時,他曾有機會挑選一匹屬于自己的黑風騎。
他大舅子問他,你是想要一匹好騎的馬,還是想要一匹好馬?
他當時不大明白,後來才漸漸懂了。
可惜他永遠都沒有機會告訴大舅子他心裡真正的答案了。
在顧嬌與馬王的全力搗蛋下,整整三節下來,平陽書院一個球也沒進。
好不容易搶到一個球,已經讓韓徹帶到了天穹書院的球洞口。
顧嬌騎着馬王往那兒一杵,韓徹地馬調頭就跑!
韓徹:“……!
!
”
“你們三個要來搶球嗎?
”顧嬌問虎視眈眈的三位平陽書院擊鞠賽。
三人嘴角猛抽,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想過去,坐騎它不過去!
“哦。
”顧嬌攤手,歎了口氣,“那就承讓啦。
”
一人一馬同款姿勢揚起下巴,雄赳赳地将球帶走了!
比賽臨近尾聲時,雙方的旗數發生了驚人逆轉,從十二比二,變成了十二比二十,天穹書院二十。
而衆人的關注點也從到底誰進了球,變成了下一個被追到跪的會追誰。
平陽書院幾人的臉都綠了。
本以為有了黑風騎就能萬無一失,誰料全讓那小子的馬給攪和了!
那馬到底是個什麼妖娆瘋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