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欲曉,晨曦微露。
小郡主睡醒了,小孩子不像大人,醒了還想賴兩下,小郡主萌呆呆地坐起身,從床上跐溜溜地爬下來。
咦?
這裡是哪裡?
“奶嬷嬷?
”
她光着小腳丫走了出去。
看着陌生的回廊與院子,她一下子懵掉了。
不等她害怕到哭出來,小淨空練完早功過來了。
“小雪?
”
小郡主萌呆萌呆地轉過身:“淨空?
”
淨空哒哒哒地跑過來。
看見熟悉的小夥伴,小郡主瞬間忘記了害怕。
兩個小豆丁面對面站在一起,小胳膊撲棱在身後,像兩隻興奮的小雛鳥。
“小雪!
”
“淨空!
”
“小雪!
”
“淨空!
”
院子裡全是他倆叽叽喳喳的小聲音,姑婆生無可戀地癱在椅子上。
回去的時候可千萬别把那個小小喇叭精也帶回去,不然她得上天。
……
顧承風一覺睡到下午。
他提前吩咐過,果真沒任何人吵他。
要說他的行為還是有點兒崩人設,畢竟太子總是一副十分勤勉的樣子,時常宵衣旰食,睡懶覺是從未有過的事。
可就算再奇怪,也沒人會猜到太子已經換了人。
顧承風醒來後,去太子書房翻了會兒,他想找點太子與韓家人,或者韓氏與韓家人密謀造反的罪證,卻并無太大收獲。
韓氏連換了國君的事都未曾知會太子,想來是希望自己兒子的手裡幹幹淨淨,可她的兒子早不幹淨了,從下令去刺殺蕭珩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是個心思歹毒之人。
隻有韓氏自欺欺人,認為她兒子殺人也還是那麼單純。
這是一個可悲的女人。
明明擁有不俗的智商,卻總在丈夫與兒子身上栽跟頭。
顧承風啧啧道:“說你笨吧,你又搞了這麼多花招;說你聰明吧,你又對國君和太子是個瞎子。
”
此時的顧承風并沒意識到,是姑婆與顧嬌無形之中提高了他對這個朝代的女子的要求。
她們生來就被灌輸了男子為尊的思想,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韓氏能對國君下手都已是違背了自己多年來的教條了。
“咯咯哒——”
窗台上,小九兇悍地用翅膀拍了拍窗子,示意顧承風該行動了!
真是個特别兇的小司令呢。
顧承風撇了撇嘴兒,換了套幹爽的衣裳,又對着銅鏡照了照。
他之所以說了那麼多話也沒露餡兒是因為顧嬌給他戴的不是面具,而是一整個頭套。
弄成鼻青臉腫的樣子是為了防止做表情失真。
缺點是太悶了。
算了,為了大業,忍忍了!
顧承風挑了兩名錦衣衛随自己入宮,另外還挑了兩個太監,錦衣衛隻能止步外朝,而太監是可以帶入後宮的。
他乘坐馬車前往皇宮,路過一間點心鋪子時,他帶着兩名太監親自去給“自己父皇”挑選點心。
等三人從點心鋪子出來時,兩個太監已經換了人。
關于撥亂反正的計劃,并不是說要弄得多複雜、多轟轟烈烈才顯得他們這邊有手段,有時,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才是真正的智慧。
“太子”雖鼻青臉腫,但也能從輪廓上看出是太子的模樣,加上聲音、令牌、太子府的太監與錦衣衛,一路上并無任何人懷疑他的真假。
假國君這會兒在上朝。
“咱們去後宮?
”顧承風問。
太監之一的國君淡淡說道:“下朝後他會去中和殿。
”
顧承風:“哦。
”
那就是不能去後宮了。
真遺憾,還想好生領略一下大燕後宮的風光美景呢。
有一對宮女從不遠處路過。
顧嬌一把摁住國君的頭,往下一壓:“還能不能有點太監的樣子了!
”
她自己倒是雄赳赳的。
脖子險些被壓斷的國君:“……”
朕懷疑你是故意的,并且已經掌握了證據!
三人進了中和殿。
中和殿的管事依舊是李三德。
李三德有沒有被韓氏收買,幾人并不清楚,幾人都很小心。
“你退下吧。
”顧承風說。
“是。
”李三德躬身行了一禮,古怪地看了看“太子”身後的兩名太監,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你還有事?
”顧承風沉聲問。
“回太子殿下的話,奴才沒事,奴才先行告退。
”李三德讪讪地退了出去。
人都走遠了,還忍不住地犯嘀咕,那兩個太監很眼生啊,是太子身邊的新人嗎?
顧嬌與國君是易了容的,但沒戴人皮面具,所以臉上是兩張妝化後的陌生臉龐。
顧承風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吃點心,國君恭順地站在他身後,嘴角抽到飛起。
他看着顧承風得意的後腦勺,恨不能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
做國君這麼多年,誰想到有一天要化身小太監?
顧嬌眼神示意他,糾正一下,是老太監。
國君内心中了一萬箭!
國君終于體會到做太監的不容易了,就這麼貓着腰站了兩刻鐘,他的老腰杆兒快要斷掉了。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假國君下朝了。
李三德去給假國君請了安,并向他禀報太子過來謝恩了,此刻正在偏殿候着。
假國君面色威嚴地點點頭:“朕知道了,你去吩咐一下禦膳房,太子中午在中和殿用午膳。
”
聽聽這熟稔的業務能力,顧嬌與顧承風都差點兒以為邊上這個才是假的。
國君咬牙:“朕是真的!
”
顧嬌:“哦。
”
顧承風附議:“哦。
”
你真不真有什麼關系?
反正能把韓氏的“國君”捶了就行。
國君再次:“……”
假國君進了偏殿。
他身邊跟着新提拔的于公公。
于公公見到鼻青臉腫的太子,先是微微一愣:“太子殿下,您這是……”
顧承風歎道:“别提了,昨夜遭遇了一波刺客,索性有驚無險,今日特地進宮來給父皇請安。
”
他說着,拱手,沖假國君行了一禮,“兒臣參加父皇。
”
這是大燕國的禮數,上官燕教了他半天。
假國君自帶威嚴地颔了颔首:“于長波,去把梁禦醫叫來,給太子瞧瞧。
”
“是。
”于公公轉身去了,留下李三德與幾個中和殿的太監謹慎伺候。
“父皇。
”顧承風沖假國君說道,“兒臣今日前來,其實是有一件要事啟奏,還請父皇屏退左右。
”
假國君點了點頭,對李三德幾人道:“你們退下吧。
”
顧嬌也做出一副與國君退下去的樣子。
顧承風叫住國君:“李總管,你留下,你是重要證人,有些事,須得你親自向父皇禀報。
”
國君被光明正大地留在了偏殿内。
顧嬌在外守着,不忘将屋門合上,李三德笑了笑:“你叫什麼名字?
雜家沒見過你,但又覺得你有點兒眼熟。
”
顧嬌彎了彎唇角:“李公公好眼力。
”
李三德一怔。
偏殿内,假國君看向顧承風道:“祁兒,你有何事要向朕禀報?
”
一聲祁兒出來,顧承風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國君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赝品,怒容一沉,道:“大膽逆徒!
還不快給朕跪下!
”
天子之威,八方震動,龍吟虎嘯,不外如是!
假國君一下子呆住了!
門外,李三德目瞪口呆地看向顧嬌:“你你你……你是……蕭、蕭大人?
”
顧嬌隻會兩種聲音,自己原本的女聲與少年音。
李三德一聽這少年音便認出是曾經的“蕭六郎”了。
他看看顧嬌,又看看緊閉的房門,蕭六郎是安國公府的人,也就是三公主上官燕的心腹,怎麼會和太子攪和在一起?
不待他想出個所以然,裡頭傳來一陣打鬥的動靜。
李三德忙要進屋護駕。
顧嬌拽住了他:“李公公,許久不見了,咱們叙叙話,别着急嘛。
”
“你、你們……”
“放肆!
”
李三德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了韓氏的厲喝。
韓氏居然從冷宮走出來了,還真是急不可耐啊。
韓氏的身後跟着一支禦林軍,韓烨被卸任了禦林軍付統領一職後,上位的是韓賦,韓家的旁系子弟,但因受韓老爺子的器重,與嫡系的地位相差無幾。
韓氏對一旁的韓副統領道:“還不快進去護駕!
”
“是!
”韓副統領領命,率領一大波禦林軍沖進了偏殿,将顧承風、真假兩位國君團團圍住。
韓氏似笑非笑地走過來,看了看顧嬌,又看向屋内的顧承風道:“你們真以為本宮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認不出來嗎?
”
她說着,目光落在一身太監打扮的國君臉上,唇角一勾。
“本宮正愁找不到人,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蕭六郎,你們中計了!
”
顧承風心下一沉。
不是吧?
他的絕世好演技,居然沒騙過這個老妖婆嗎?
那、那他們今日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現在說他們手裡的才是真國君,隻怕也沒人會信——
畢竟,他是個假太子,要說他帶來的是真國君,哪裡還有說服力——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他們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了!
韓氏将顧承風的驚慌盡收眼底,仰天長笑了起來:“蕭六郎啊蕭六郎,和本宮鬥,你們還是太嫩了些!
今天,你們一個人也别想活着出去!
”
顧嬌淡淡地歪了歪頭,雙手抱懷看着她:“你确定嗎?
要不要回頭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