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六郎讨厭除夕,因為每個除夕的夜裡,他都會夢見無邊的大火。
他試圖不要入睡,可一閉上眼,就能深深感受到那股火光中的絕望。
“蕭六郎,先說好了,我們隻是名義上的夫妻!
你不可以對我動手動腳的!
”顧嬌一本正經地說。
“誰要對你動手動腳的了?
”他煩躁地撇過臉。
顧嬌端了一碗水來:“那誰能保證啊?
你們男人嘴上一套,背地裡又一套!
為防止你做壞事,我要在這裡放一碗水,你半夜要是敢爬過來打翻這碗水,你就是禽獸!
”
“好,我要是過來了,我就是禽獸!
”
他怎麼可能會過去?
他對這個女人一點想法都沒有!
第二天醒來後,他得意地看了眼一臉發懵的顧嬌,仿佛在說,怎麼樣?
我就是對你沒興緻吧?
哪知顧嬌非但沒有開心起來,反而甩手給了他一巴掌:“你連禽獸都不如!
”
蕭六郎唰的驚醒了!
他坐了起來,發現這并不是自己的屋子,牆壁上貼着幾個歪歪斜斜的福字,窗戶上貼着醜得不忍直視的窗花。
都是老太太與顧小順的傑作。
蕭六郎總算記起這是在哪裡,他看向自己身側。
顧嬌面向他側卧而眠,有着嬰兒肥的臉頰被壓得肉嘟嘟的,小嘴兒也撅着。
她一直抓着他的手,抓了整整一宿。
蕭六郎想到了那個奇怪的禽獸夢,英俊的小眉頭一皺,冷冷地拿開了顧嬌的手!
睡夢中被人嫌棄,顧嬌不滿地哼唧了一聲,再次抓住他的手。
蕭六郎也再次将她的手拿開,然而并沒有什麼用,她還是纏了上來。
也不知他掙紮了多少次,到最後他自己都累了,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直到天亮,夢魇都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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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林在清泉村住了三天,蕭六郎也與顧嬌同塌而眠了三夜,除了第一夜她抓了他的手,之後都沒有了,都是手腳并用,蕭六郎一覺醒來總能發現兩個人的被窩合在了一起。
蕭六郎氣急了也會問她:“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
“嗯?
”顧嬌就會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弄得蕭六郎一時也不确定,到底是誰睡覺不老實,搞不好是他把人家拐進被窩的……
今天是蕭六郎拆線的日子,其實顧嬌在家也能拆,但那樣容易暴露,而且老太太的中藥也喝完了,該去抓新的了。
别看那方子隻是輔助治療,但有了它療效的确會更好。
早飯過後,顧嬌與蕭六郎、馮林便坐羅二叔的牛車去了鎮上的回春堂。
夥計們都回去過年了,回春堂裡隻有二東家、王掌櫃以及那位一直為蕭六郎冒充名醫的老大夫。
三人都是特地從家裡趕來的,想看看拆線後的效果究竟如何。
别說他們了,就連顧嬌自己都挺期待。
她确定手術的操作過程沒有任何差錯,但具體恢複得如何還得看最終的結果。
線是老大夫拆的,這點醫術他還是有。
拆過之後,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蕭六郎的身上。
這次手術關乎的事情太多,二東家至今沒放棄為小侯爺治病的想法,盡管他回京過年時已被自家老爺子罵了一頓。
王掌櫃有些期待手術成功,畢竟他是個有良心的人;但他也希望手術失敗,畢竟做個有良心的人的前提是他得先是個人,死了就是鬼了。
給小侯爺治病,真的會死的!
蕭六郎坐在椅子上,拆完線的腿腳已經緩緩地挪到了地上,拐杖就在他身旁,不過,他沒伸手去拿。
他扶着椅子站了起來,先用的是沒受過傷的左腳,當他用右腳邁出第一步時,隻覺腳底一軟,整個人朝前撲了過去!
顧嬌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與他抱了個滿懷。
小倆口嘛,旁人倒是沒說什麼,可蕭六郎的耳根子唰的一下燙了。
顧嬌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腳踝上。
“你沒事吧?
”她盯着他的腳踝問。
蕭六郎搖頭:“沒事。
”
他傷了半年,就杵了半年的拐杖,右腳很少受力,畢每一次受力,都會感覺到鑽心一般的疼痛。
方才那一下雖是沒站住,但似乎并不疼了。
蕭六郎把拐杖拿過來,又試着走了一步,确定是真的不疼了。
他一貫沒什麼表情,這一次卻有些呆愣,俨然是沒料到自己真的能夠治到這個地步。
本以為會一輩子瘸下去、疼下去……
“蕭兄,你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啊?
”馮林見焦急地問。
“我不疼了,就是有些沒力氣。
”蕭六郎說。
馮林忍不住問道:“那……那這是真的好了嗎?
為什麼會沒力氣啊?
”
老大夫緩緩說道:“馮公子先别着急,蕭公子已經不疼了,就說明手術是很成功的。
但畢竟傷了太久,氣血瘀滞,筋骨乏力,踝關僵硬,還需要仔細調理,外加艱苦訓練。
”
“能恢複得跟從前一樣嗎?
”馮林擔憂地問。
老大夫不着痕迹地看了顧嬌一眼,笑道:“隻要蕭公子不怕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