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行的，我不去。
”陶老太太拼命推拒。

　　張老太太恨鐵不成鋼：“你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你是她親媽，她還能把你怎麼樣？
”

　　“别提了！
”陶老太太聲音高了一些：“我不是！
”

　　如果她敢坦然當張桂蘭的親媽，當年就不會跟姐姐合計，偷偷裝作失蹤，然後藏起來生了這個孩子，然後說是張老太太生的。

　　當年她年紀小，未婚先孕，鬧出來丢人的是整個張家。

　　父母聯合姐姐姐夫，死活按下了這件事，現在怎麼能大張旗鼓地去找張桂蘭，揭開這件事？

　　“都什麼年代了，孩子都這麼大了，40多了，當了姥姥的人了，誰還能拿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出來嚼舌根？
”張老太太勸道。

　　這話一點說服力沒有，這都什麼年代了？
80年代出頭，這種事情依然是天大的事情。

　　“大不了，你說自己是被強的！
”張老太太道。

　　陶老太太第一次覺得姐姐不是印象中的姐姐了，好煩人。

　　說是被強的就很光榮了？
那張桂蘭成什麼了？
奸生子？

　　那還不如說她當初是不要臉，跟人談戀愛了呢！

　　結果被人騙了....

　　那個當初說要娶她的男人，沒想到有老婆孩子，他說得娶，竟然是養小老婆。

　　就在她捏着鼻子打算認了的時候，他竟然舉家搬遷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然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一開始沒敢說，等被家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了，隻能生下來。

　　正好全村集體躲鬼子，東藏一個西藏一個，大半年沒敢回村裡正常過日子，給了他們機會。

　　等村民們敢出門串門的時候，發現張老太太又生了個閨女，也沒人奇怪。

　　而張小麥到底不甘心，她還想着那個男人....所以按照打聽到的消息，偷偷找了過去。

　　結果兵荒馬亂的，她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就真的被拐賣了。

　　幾經轉折，到了陶家。

　　這邊，張老太太顧忌着名聲，這事就沒傳出去。

　　自己妹妹未婚生子，她有臉？

　　後來張桂蘭嫁人了，能從她身上扣出錢來了，張老太太更不會說她不是她生的了。

　　現在，即便她是張桂蘭“親媽”，也不能從張桂蘭身上得到一點好處的樣子，那就換個“親媽”！

　　“哎呦，你不知道我這些年過得多不容易，60年，家家戶戶沒飯吃，我都得省出一口給她...”

　　陶老太太打斷張老太太的話，扒着手指頭數到：“60年她不結婚了嗎？
孩子都2歲了。
”

　　張桂蘭40年生人，18歲結婚，60年，花昭都出生了。

　　張老太太一頓，理直氣壯道：“你不知道她當時嫁的個男人有多窮！
沒爹沒媽的，就他自己一個光棍，那花昭生下來沒飯吃，還是我殺了家裡唯一的老母雞給她送過去，她才有奶，不然那花昭早餓死了！
”

　　張老太太惡狠狠道。

　　對，就是這麼回事！

　　當時張桂蘭生花昭，她确實送了一隻老母雞過去，但是她不會告訴張小麥，那隻雞是半夜被黃鼠狼咬死的，肉都吃了大辦，就剩副骨架。

　　她拿着這隻雞去給張桂蘭下奶，然後順了花家28個雞蛋回來。

　　那是張桂蘭兩口子攢了快兩個月，就等着坐月子時候吃的。

　　還指着那半副雞骨架下奶？
張桂蘭差點沒氣回奶。

　　張老太太又開始叨叨這些年來她對張桂蘭的好。

　　陶老太太聽着，又覺得這個姐姐還是很好的，把她女兒養大，把她送到京城，讓她外孫嫁了個好人家。

　　“怎麼說呢，桂蘭和花昭，都是不錯的，她們知道之後肯定不會嫌棄你的，肯定會孝順你的，讓你住大房子，給你錢花！
”張老太太最後道。

　　張小麥想起之前見面時花昭的模樣，又漂亮又精緻，還和氣，一看就是個好姑娘。

　　至于她為什麼沒有說她姥姥就是張大米，是她姐姐.....她怕夫家知道她有一堆窮親戚？

　　“不能！
”張老太太道：“葉家知道她什麼出身，當初她結婚就是在靠山屯結的，人家不嫌棄她。
她還把她爺爺接進京城享福去了，不差你一個！
”

　　陶老太太沒吱聲。

　　“我看你這些年過得也不如意，就算不為你自己想想，你也得為你兒子想想，有那麼厲害的姐姐和外甥女不用，留着幹什麼？
”

　　陶老太太還是沒說話。

　　張老太太又叨叨了一堆，沒人回應，她也就沒精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她就起來做飯，然後拉着早起的陶藍去角落裡吧啦吧啦一頓說。

　　張桂蘭的身世，她依然不打算告訴家裡幾個兒子。

　　兒子都是蠢的，兒媳婦嘴裡也沒把門的，說出去，她臉上有光？

　　至于張小麥去京城怎麼鬧，反正屯子裡的人又不知道。

　　這就是兩個世界。

　　“我跟你說，你姐姐老有錢了，那大飯店開得，人家都排隊吃飯？
一桌就要1000塊！
”

　　“姐姐！
”陶老太太出現在她身後，氣憤地看着她：“你跟他說這些幹什麼！
”

　　竟然讓兒子知道了她之前還有孩子.....

　　陶藍确實很懵，簡直反應不過來。

　　昨天他以為花昭是他表外甥女，結果今天就成親外甥女了？

　　“有好處不知道利用，你傻不傻！
”張老太太嫌棄地看着她：“我聽說了，你和你兒子在京城還擠在他宿舍？
四個人的宿舍，你跟他一起擠在上鋪？
都窮成這樣了，他以後怎麼結婚？

　　“我跟你說，那花昭房子好幾套，都是寬寬敞敞的四合院，給你一間就夠你住的了！
”

　　陶老太太看着兒子，眼神掙紮。

　　兒子結婚的問題一直是她的心病。

　　陶藍今年都27了！
同齡人孩子都上小學了，他卻還沒結婚。

　　之前在陶家，她都不好意思出門買菜，感覺每個鄰居都在笑話她。

　　可是在陶家，在陶藍的老家，他也沒法結婚。

　　陶家就那麼一個房子，陶藍的兩個哥哥結婚後都住在那裡。

　　陶藍的爺爺奶奶還活着，老兩口住在客廳裡。

　　她自己有張折疊床，晚上住在廚房裡。

　　陶藍為什麼上學之後就不回家，因為那個家裡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本來以為考上京城的大學，前途就一片光明，什麼問題就都解決了，然而并沒有。

　　陶藍還是要住在宿舍裡，想要個房子結婚？
等到猴年馬月吧。

　　張老太太看她的表情，知道她意動了，頓時高興：“走走走，我們現在就去京城吧。
”

　　陶藍突然出聲：“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