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我是陸堯
顧謹堯堅硬地沉默着。
很久都沒出聲。
雙拳握得緊緊的,手背上青筋隆起。
額頭的筋也是一跳一跳的。
柳忘聲音嘶啞,“為什麼不說話?
”
顧謹堯胸腔裡怒意洶湧。
眸色暗深,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仇恨在體内上蹿下跳,如驚濤駭浪,無法控制。
柳忘輕輕歎口氣,“那場火災過後,顧傲霆為了袒護秦姝的罪行,派人把全村的人都收買了。
無論誰來打聽陸堯,都讓他們說,沒有你這個人。
在他們夫妻眼裡,你的命,卑賤如草。
”
顧謹堯依舊沉默不語。
柳忘隔着衣服狠狠揪着胸口的皮肉,眉頭擰得緊緊的,“顧傲霆這個禽獸毀了我,秦姝毀了你,你卻對他們的兒子那麼好。
沒想到我居然生出個以德報怨的兒子來,哈哈哈。
”
她自嘲地大笑着,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顧謹堯終于出聲了,“我不是對顧北弦好,我是對蘇婳好。
”
“你要是真喜歡那丫頭,喜歡得放不下,就帶她回加州吧。
加州是我們的地盤,顧北弦不敢拿你怎麼樣。
你在他們的地盤上,媽擔心得成天睡不着覺,隔三差五就做噩夢,夢見你被他們害了。
”
顧謹堯深呼吸,“說那場火災是秦姝做的,你有證據嗎?
”
“火災發生前半個月,秦姝去過蘇村,向村裡的人打聽過你。
怕你日後對她的兒子構成威脅,于是派人對你下毒手。
”
顧謹堯眼神冷下來,結了冰。
那場火災差點要了他的命,也差點要了蘇婳的命。
柳忘醉酒後,話比平常多。
她咬着牙根,恨恨地說:“這些年,我一直不敢回國,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去把這夫妻倆殺了。
我恨他們恨得,恨不得生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嚼他們的骨頭。
”
顧謹堯緩緩閉上眼睛。
胸口劇烈起伏,他竭盡全力,想平息怒意。
可是怒意滔天,無法平息。
過了很久很久,顧謹堯聲音沉啞道:“為什麼不早說?
”
“我怕你沖動之下去報仇,殺人是犯法的,我想讓你好好活着,不想讓你活在仇恨之中。
”
“那為什麼現在又說出來?
既然想瞞,就永遠瞞下去。
”
“媽想讓你回到媽身邊,不想你出事。
我是你媽,隻會為你好,不會害你。
”
顧謹堯壓了壓情緒,沒什麼語氣地說:“我知道了。
”
掐了電話,把手機扔到旁邊的床上。
顧謹堯難掩仇恨,隔着窗戶,看向外面的萬家燈火。
他雙手抱緊頭。
頭疼得像要裂開,腦子裡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萬隻鞭炮在耳邊齊齊炸開。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是這樣!
如果母親沒告訴他這件事,他對顧北弦怎麼也讨厭不起來。
哪怕顧北弦娶了他心愛的女孩。
他也不恨他。
可能因為血脈裡有着一半相同的基因吧,他甚至願意忍着他,讓着他。
因為他知道,顧北弦是他的親兄弟。
還因為,蘇婳愛他,所以他愛屋及烏。
這一切的一切,卻被母親今晚的一席話,打破了。
顧謹堯俊臉冷沉,轉身朝門廳走去,換了鞋子,抓起車鑰匙,去地下停車場。
上車。
一腳油門,把車子開得飛快。
出了小區,直奔秦姝的婚紗館。
他把車停在婚紗館對面的停車場上,靜靜地盯着婚紗館的大門。
透明的玻璃大門後,明亮的燈光把整個大廳照得一覽無餘。
潔白漂亮的婚紗擺放在櫥窗後面,穿着工裝的營業員,面含微笑,正在招待顧客。
顧謹堯一直等啊等,像一隻耐心等待獵物的猛獸。
直到等到婚紗館關門打烊,他都沒看到秦姝的影子。
繃緊的神經,稍稍松弛了一下。
他開着車,原路返回。
次日夜晚,他又來到相同的地方,身姿筆挺地坐在駕駛位上,拿起望遠鏡,盯着婚紗館,一動不動地等。
就像以前在異能隊,執行任務時那樣等。
就像伺機潛伏在黑夜裡,對付楚鎖鎖那樣等。
他有的是耐心和毅力。
今晚比昨晚運氣好。
等到十一點多鐘的時候,顧謹堯看到秦姝穿着筆挺的黑色套裙,從婚紗館大門裡走出來,踩着一雙黑色高跟鞋,氣質凜然,妝容精緻。
隔着望遠鏡,他仔細研究着她的臉,以及她臉上的細微表情。
雖然恨她入骨,卻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優雅淡定,内心強大的女人。
長了一雙和他母親柳忘一模一樣的眼睛。
雙眼皮折痕很深,睫毛很長,瞳孔大而黑,眼神雖疲憊,卻不失底氣。
秦姝上了門口一輛黑色的商務車。
顧謹堯發動車子,緩緩跟上去。
跟蹤什麼的,他最在行了。
想要悄無聲息地除掉一個人,對他來說,也不太難。
隻要給足他時間。
十三年前那場火災,差點要了他的命,直到今天,他還時常做噩夢,夢見那場差點吞噬掉他生命的大火。
烈火炙烤皮膚的痛楚,永生難忘。
接連跟蹤了秦姝三天。
跟到第四天的時候,顧謹堯就找到了合适的下手機會。
秦姝帶助理去郊外的面料工廠,選擇面料。
工廠偏僻,人煙稀少。
附近除了幾家大型工廠,就是路邊樹林,以及等着拆遷的舊樓。
顧謹堯把車停到監控盲區,車牌是提前處理過的。
他戴上手套、墨鏡、口罩和棒球帽,從副駕駛上拎起一個銀色的小型保險箱。
下車。
來到附近一處待拆遷的舊樓。
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房改房。
破舊的外牆上,用紅色油漆淋着大大的“拆”字,裡面的住戶全都搬走了,樓道裡的玻璃破碎,沒一塊完好的。
顧謹堯爬樓梯,來到頂樓的一家住戶。
從口袋裡取出一根錫條,插入老式的舊防盜門鎖孔裡,三兩下,就把鎖打開了。
蘇婳開鎖的本事,還是他教的。
進屋,輸入密碼,打開保險櫃。
裡面是一堆金屬零部件。
他摘掉墨鏡,拿起零部件,手指飛快地組裝起來。
短短時間,就組裝出一架一米長的遠程狙擊槍。
走到窗前,他手持狙擊槍,鎖定目标。
秦姝穿着精緻的套裙,從廠房裡走出來,肩背挺得筆直,高跟鞋踩得咔咔響。
顧謹堯把槍口對準她的右手臂,要她的命不至于,但是得廢掉她一條胳膊。
一條胳膊,足以毀掉她的整個設計生涯。
她讓他受了那麼苦,差點要了他的命。
他毀了她下半生的藝術生涯,很公平。
正當他扣動扳機時,手機忽然響了。
顧謹堯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掃了眼,是蘇婳打來的。
他眼底的戾氣消失了一半,接聽後,堅硬的嗓音,溫聲問:“蘇小姐,有事?
”
蘇婳笑着說:“顧先生,這周末你有空嗎?
我和顧北弦想請你吃頓飯,感謝你,分給我那麼多錢。
”
她聲音清甜,像山間最甘甜的山泉,劃過顧謹堯的耳膜。
這一刻,他覺得身上那些惡魔因子,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他也笑着說:“有空。
”
“那就這麼說定了,周六晚六點,今朝醉見,不見不散。
”
“不見不散。
”
蘇婳剛要挂電話,顧謹堯忽然發問:“顧北弦的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
“她啊,她是個特别特别好的人。
雖然看外表不太好相處,但是人很善良,特别尊重我,對我真的很好很好很好,我特别感激她。
”
顧謹堯面無表情,低嗯一聲。
蘇婳詫異,“你為什麼忽然問起她來?
你們認識?
”
“沒什麼,不認識。
”顧謹堯把手裡的狙擊槍,緩緩放到了破舊的窗台上。
這一刻,他由撒旦變成了人。
“好,那我挂了啊,再見。
”
“再見。
”顧謹堯默了默,忽然喊道:“婳婳。
”
“嗯?
”蘇婳納悶,這稱呼,也太親密了。
“婳婳,我是……陸堯。
”顧謹堯聲音低沉暗啞,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
明明很簡單的兩個字,于他來說,卻如千斤般重。
“轟隆!
”
猶如平地起驚雷,蘇婳刹那間呆住!